周末,白珍妮和汪雪约在偏市郊的一家饭店见面。地方是白珍妮选的,高档,隐秘,两人座也有私密的半包包间,能看到不错的江景。
吃得差不多了,也寒暄了一阵子,白珍妮终于问到了正题:“汪医生,当时您走,究竟是因为什么?”
汪雪应该是因为职业习惯,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话不紧不慢,极有条理:“我当时走的原因很正常。我是个心理医生,但也专门去进修过心理学。在猎色,我的工作是心理咨询师。心理医生其实更被医院需要,那时候,正巧我师兄的医院缺人。他让我去,我就去了。”
这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白珍妮却更纳闷了:“那您要跟我说的是?”
汪雪说:“走之前,我有发现不对劲。我有轻微的强迫症,心理咨询室的文件都是我自己整理的,但是那段时间,我注意到,书架上的书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白珍妮后颈发紧,她问:“或许是……打扫卫生的阿姨?”
汪雪摇摇头:“我发现了这种情况不止一次,我也告诉过清洁工,来打扫咨询室,千万不可以动我的东西。我的文件柜都是上锁的,放在面上的东西其实无关痛痒。但是整个咨询室的摆设都是有讲究的,所以都是我亲自摆放,不让其他人动。……所以在发现这个情况之后,我做了一件事。”
汪雪的面色更严肃了一些,白珍妮紧张地看着她,听她说:“我拿了一支录音笔,锁在我的抽屉里,录了我走之后咨询室里的动静。第二天真的被我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我下班之后,录音笔录到了两次动静,第一次明显是阿姨在打扫卫生的声音,没有异常。但是在那之后,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录到的另一次动静,应该是有人在翻我的书柜。其他的,倒也没有再录到什么了。”
白珍妮敏锐地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汪雪看她反应如此之快,笑了笑,说:“珍妮,你很聪明,一下就抓到了重点。……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正好刚开始给你做心理辅导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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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给你的心理辅导最集中就在那一个月左右。后来你去拍戏,没多久我也就走了。但是我心里总是记挂这件事,也担心你过得好不好。看到你现在状态挺好,我也就放心了。”汪雪说:“录音笔的事,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白珍妮却不得不多想。她问汪雪:“汪医生,我相信您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这件事,您心里想什么,都告诉我吧。”
汪雪反问她:“后来心里咨询室换了医生吗?”
白珍妮点头:“据说换了一个研究ptsd方向的男医生。”
汪雪:“那你有再去过吗?”
白珍妮苦笑:“汪医生,我只信任你,况且对方是个男医生……我没再去过了。”
汪雪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这个猜测,我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当然了,如果我找到了证据,那这件事的性质就是严重的违法了。”她看着白珍妮,郑重其事地再次强调:“珍妮,这也许只是我女人的第六感而已。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有证据,你也不要妄图去找这个证据。一切……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答应我这点,我再告诉你我的猜想。”
白珍妮无奈,只得答应。
汪雪:“我听到录音笔录下的第二段声音之后,曾经仔细地查看过我的桌子和书柜,有几本书貌似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其他一无所获。但我怀疑,有人在心里咨询室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或者是窃听的装置。在那个时间点,肯定就是想从我这里窃取一些关于你的情况,因为那段时间我最主要的咨询对象就是你。”
白珍妮背后发凉,手心全是冷汗。
汪雪喝了口茶,说:“后来当我到了我师兄的医院之后,才发现那里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缺人。再结合你所听到的,猎色的人对我离开的统一口径是我回老家了,我猜……他们是知道我有所察觉,不想让我们有再进一步的接触,所以给我安排了个机会调走。这是猎色轻而易举能够办到的事情。”
白珍妮感觉头都痛了,她揉了揉眉心:“……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汪雪问:“他们想从你身上套到的信息,要么是和强奸案本身有关,要么就是和你之前的一些经历有关。”
白珍妮立刻想到了她的性爱视频。除此之外,她清楚自身没什么有价值的秘密。
性爱视频是韩廷找上她的原因。她一直在追查视频中的男人是谁,发布视频的又是谁。难不成韩廷将她招进猎色,是因为视频中也有他想查明白的信息?
傍晚,白珍妮回到猎色之后,想起和汪雪的一番话,心里发怵,立刻起身,仔仔细细地把3415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勉强安心。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多。
白珍妮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冯芷的号码:“……小芷,我刚刚眯了一会儿,做了个特别真实的噩梦。……我最近做噩梦有点频繁,你帮我问下,现在三楼的心理咨询室还开着吗,我想去。”
半小时之后,白珍妮坐在心理咨询室里,看着对面微胖的年轻心理咨询师,又瞄了一眼他桌上的铭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刘岩”。她抬了抬下巴,故作刁难地发问:“刘医生,现在猎色只有你一个心理医生了吗?”
刘岩点了点头,微笑着说:“白小姐,就目前的状况,我一个人服务猎色是足够的。”
白珍妮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原来的医生是汪雪医生,她非常有经验,还是个女医生,我比较放心和他倾诉。”她抬眼看着刘岩:“你多大啊?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刘岩长着一张娃娃脸,戴着眼镜,虽然穿着白大褂,但看上去也不过30的样子。听白珍妮这样问,他脸上还是那副无害的笑容:“白小姐,我的研究生和博士都是在世界心理学排名第三的大学进修的,和导师一起见过和接受的心理按理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例了。您不妨先把您的问题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您。”
白珍妮本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真正看病。她起身走到诊疗椅坐下,刘岩也跟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问:“白小姐是有什么情况?”
白珍妮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先说下我的情况吧。我签进猎色的契机是,我的性爱录像被爆到了网上,全网传播。去年我进猎色没几个月,又差点在自己家的单元楼里被强奸。哦,一个月前,跟着公司去美国参加活动,差点被强迫当中做爱……嗯,基本上就这些吧。”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刘岩笑笑:“我还担心,对着一个男医生怎么说得出口这些话,但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哦。”
刘岩拿着记录册飞快地记着,记好了之后,问她:“你的经历……是比较复杂,那么现在您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白珍妮知道,自己在和一个心理医生打交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谎言在他面前会不会被识破,但总归要演得真一点。
她绷紧了嘴角,垂着眼,压低了一些声音,说:“最近梦得越来越乱,越来越真实了。每次做噩梦,都像是我这几段最糟糕的回忆的杂糅,即使惊醒,也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她装得故作平静,手紧紧抓着衣服的边角,问:“刘医生,我要求很简单,就是想少做梦,你看能不能给我开点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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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岩推了下眼镜,回答:“梦的内容是什么,介意和我说说吗?”
白珍妮低下头,揉了揉眉心,仿佛很艰难地开口:“……无非,就是那些场景重现。”
刘岩了然,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你这种情况在经历过类似的事件之后,是很常见的,你先不用担心。之前你咨询心理医生是因为同样的问题吗?”
白珍妮:“上次比这次要严重得多了,那时候我连黑的地方都不敢去,多亏了汪雪医生开导我,我才能那么快恢复。”
刘岩问:“那你介意告诉我,她是怎样开导你的吗?”
白珍妮向他投去一个怀疑的眼光:“刘医生,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刘岩笑笑:“白小姐,既然之前医生对你的治疗有效果,如果我贸然用一种全新的方法来帮助你,你会很难接受的。”
白珍妮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汪医生会循序渐进地问我一些相关的问题,让我倾述。她教我在害怕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想象我最信赖的,最能够保护我的人对我说过的话,想象他就在我身边,告诉我那些可怕的事情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