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鸾鸾也?冷眼睨着他,表情一点点消失,话音寒凉如冰。
“是你一直在痴心妄想、魂颠梦倒,竭泽而渔,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你想让人安稳内宅,生女育女,为你的当官大路铺平道路,却吝啬为此耗费半点心思。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一败涂地。”
“王颐之,你已黔驴技穷,还是莫要?在这徒惹笑话,好聚好散,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赵长胤的剑也?随着她这句话,不断往上抬,直指王颐之脆弱的脖颈。
“赵鸾鸾,你错了?,和离才是天方夜谭。”王颐之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的眼神?瞥了?赵长胤一眼,淡淡道,“你有此般血性?的兄弟为你冲锋陷阵,所做所为皆有恃无恐,可你总也?该为他考虑考虑,几次三番拔剑忤逆,冲撞长辈,悍然不顾,实?为德行?有亏,若你再不知进退,我可与武举的品行?考核官去一封信,想必来?年省试便无赵氏郎君一席之位。”
“爹爹,你竟要?以此事威胁阿娘!”王静则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冲出来?挡在赵长胤身前,大大的眼睛里皆是敌对不服,“对小舅父动手,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六亲不认!”
张氏见王静则也?掺合进来?,起身想把她拉走,“静姐儿,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惹你爹爹。”
“怎么与我无关!”王静则甩开了?张氏的手,一双眼睛恨恨的看着她们?这一家人,极度仇视道,“他是我小舅父,待我如亲阿兄一般,他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好,你们?要?害他,便是害我。什么爹,他从没把我当作女儿过,若是他还有半分为父自?觉,便不会为难阿娘,为难小舅父!”
早些年她在万家,无亲父无亲母,踽踽独行?,自?己为自?己的一条命活着,来?到王家后亦是,好不容易有了?变了?的阿娘,有了?与她吵吵闹闹但最护着她与阿娘的小舅父,王家要?把她们?都抢走,简直不可理喻。
张氏看着她嫉恨的眼神?,失神?地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到如此地步,女儿恨爹爹,这日后她们还如何相处。
王颐之眼神?微深,但心底到底不怎么在意这个女儿,只是看向赵鸾鸾,“这也?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的身后是赵氏,便也?该知道,赵氏早已日薄西山,下一代该如何全系你一人之身,为了?赵氏前途,为了赵氏子孙血脉,你该明白懂事。”
“阿姐,何必听他多嘴。爹爹说了,荣名利禄,皆抵不过赵氏亲人,他敢害我赵家,来?日定有他报应时候,一个?省试又?如何,这朝廷是官家的,他王家如何敢只手遮天!”赵长胤虽性?子急躁,却耳聪目明,赵德丰对他的管教,早已在他心中立下一根定海神?针,谁也?不能打倒。
即便日后艰难百倍,也?决不可弯一时之腰,即便位高权重,也?决不可逞一时之快。更何况,他毕生追求乃是征战沙场,收复失地,博的是赵家传家之本而非一时高官厚禄。
赵鸾鸾看着王颐之的眼神?,嘲讽万分,“你的下贱手段,到底是白用功夫,这封信你大可现在便送去,今日你能趁我势弱,来?日便也?要?受得我报复,谁家无子孙,待那时,王家有何人犯事,我也?绝不留情。”
“狂妄!”王际中哼了?一声,“一介妇人,怎敢大话!”
赵鸾鸾瞥了?他一眼,懒得多说一句,官官相?护,可王家又?并非毫无敌手,到时龙争虎斗,胜败尚未可知。
“既如此,那便请族长来?裁决。”坐在上首,一直并未发话的王老夫人,慢慢开了?口。“和离乃家族之事,必须由族长亲自?主?持,今日众人皆在,便请云起来?一趟罢。”
王颐之听到这,眼神?微变,知晓老夫人是下足了?狠心,王云起正是老夫人的二儿子,如今的门下侍郎,四大副相?之一,作为王家当今的掌权者,一言九鼎,无人敢驳,他若来?了?,必是不会容忍姑息的。
他又?看向立于堂中,只身一人的赵鸾鸾,也?不知何时她变了?性?子,从常与他争吵,却又?事事妥贴的人,到如今睚眦必报,舌尖嘴利,宁愿舍了?自?己的名声、亲弟弟的前途也?要?和离。
他不明白,赵鸾鸾对如今的生活到底有何处不满,若她安安稳稳,待叔父致仕,他成?为王家的话事人,她便是最尊贵的王家夫人,王静则是她唯一的女儿,未来?也?是京城中的姣姣贵女,闹成?如今这般,到底于她有何好处。
王颐之是第一次为这位妻子心中百转千回,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如今的赵鸾鸾为人太?过凶狠,留着她,于他不利,于王家也?是祸源。
赵鸾鸾坐回位置上,知道王家唱的最后一出戏要?上场了?,也?不知该说这些人循规蹈矩,是迂腐;还是该说他们?,千百年来?都一条路子,当真无趣。
那婆子都曾大言不惭说过族规惩治,难不成?她会毫无防备?
站在她身后的王静则敏感地察觉到危险,心中异常紧张,放在赵鸾鸾肩上的手都有些发抖,甚至她都想让赵鸾鸾先收手,不要?步步紧逼,她觉得这位叔祖,并不十分好相?与。
赵鸾鸾感受到她的心绪,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渐渐变冷。
不久,门外传来?脚步声,赵鸾鸾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位高权重的右相?,应是方散值回来?,官袍未换,官帽未摘,一身紫色圆领袍,上绣仙鹤,年岁不大,约有五十余岁,却并无中年发福之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王家基因确实?好,怎么也?算个?帅老头。
待王云起坐下,不用他询问,粟氏便将一切都说了?一遍,倒是没有添油加醋。
知晓这个?侄妇竟执意和离,王云起蹙了?蹙眉,望向赵鸾鸾,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三槐王氏从无和离先例。”
赵鸾鸾淡淡开口道,“一脚踩地初立稳,摇晃学步无畏惊。叔父想来?,也?不是连个?婴孩都不如的人吧,既无先例,那便开先河。”①
“无先例,意在从无有人能和离。王家,只有丧偶,无和离。”
王云起抿了?口茶,说这话时是笑的,他甚至还又?问了?赵鸾鸾一次。
“我再问你一次,是否真要?和离?”
此话一出,什么意思,已然十分明朗,王家不会允,若执意要?离,会发生的,一定不是她想要?的。
赵鸾鸾也?笑了?,她笑得无比嘲讽。
“我说过了?,此亲早已于太?师牌匾之前,一刀两断!”
“即便是叔父,也?没有断插手夫妻之事的道理,写了?放妻书,与谁都好。”
王云起见她如此顽固不化,心生不耐,看了?上首的老娘一眼,王老夫人阖眸,见此,他转过身,不再虚以委蛇,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宣告。
“赵氏,你究竟为何和离,必是朝秦暮楚,有了?奸夫!青城山一月,你竟趁此与外男勾结,犯下如此祸事。”
“我王家百年传承,家风清正,以身作则,夫死妇守贞,妻死,夫三年不娶,而今竟有王家赵氏,不修妇德,红杏出墙,已犯七出之条,家规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既已违反家规,今日我以族长之命,依家规行?事,判你杖三十! ”
三十仗,若手下不留情,人必死。
至于青城山的外男,只要?王家想,那便有,随行?的只有王家的两个?老嬷嬷,还不是她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赵长胤势单力薄,想传人进来?护住赵鸾鸾二人,却发现门外的赵家侍卫竟不知何时已被?团团围住。
王静则慌得白了?脸,想说些什么,却被?赵鸾鸾拦住。
赵鸾鸾起身,走到堂中,直直地看向王云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当朝右丞,也?行?如此纵曲枉直之事,倒叫我大开眼界,也?不知右丞之后,该如何与家父交代,如何与九泉之下的老太?师交代!”
“赵氏养女如此,王氏不追究,已是留情,至于我父亲,若留你,必将损我王家大业!”
王云起冷喝一声道,“来?人,将她拉去院中,行?仗!”
十多个?仆从应声陆续而进,拦住赵长胤与王静则,就要?拖赵鸾鸾去院中杖刑。
堂中之人,张氏已瘫坐在了?椅子之上,王际中也?没想到他哥哥竟是想直接要?了?他儿媳的命,二人看向王颐之,王颐之的表情也?没有太?好,他心知以叔父性?子,必将要?了?赵氏性?命,是以他废了?许多口舌,但赵氏不肯服软,才会酿成?如此局面,只是待事情真走到这一步,他还是生了?恻隐之心,正想要?站起出来?说话时,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高喊。
“太?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