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她?”指尖的火星明灭不定,唇角溢出淡淡烟雾。
黎湛做事向来喜欢周旋,企图用最小的成本换取最高的利益。但在慕烟这件事情上,他想要赢得她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的耐心。
开门见山是最好的方式。
慕泽低嗤,修长的身形半靠着墙,面色深冷,“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你?黎湛,你丢了她五年,就不要在这儿惺惺作态了。”
黎湛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男人,心头闪过一丝复杂。他见过雪夜里慕泽对慕烟的委屈、脆弱、和温柔,再看眼前完全不同的气质神情,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身为雄性的本能,他了然,慕泽并不是个可以轻易敷衍的对手。
“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会回来找她。”
他也曾想过醒来的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可那时他一无所有,要用什么去应付这个资本物欲急速膨胀的世界。
他准备好一切来找她,她却不要他了。
慕泽抬脚,走到窗边,外面是一颗常青柏,入目的绿为寒冷萧肃的冬日增添了一分盎然的生机,他薄唇轻启,“既然你当初没有陪在她身边,以后也不用了。”
伤害已经存在,无论缘由是什么,或者加害者有多少苦衷,都不能抹去曾经“行凶”的事实。
大概所有人都不知道,慕烟刚回而来那会儿有多落魄。只有慕泽,在她眼里看到强烈的厌世感。
出国之前,她就是一片无人问津的荒原。回国以后,慕泽眼睁睁地看着她荒野里最后一片叶子凋落却无能为力。
他以身作索,试着绑住她对生命最后的渴求。
一遍又一遍,他吻她,告诉她,“姐姐,别离开我,小泽没有你活不下去。”
于是,这几年,他们相互牵绊,彼此共生,艰难地走到今天。
慕泽忽然很想把这些告诉黎湛,愧疚或许可以成为他刺向黎湛最锋利的武器,却在下一刻听见黎湛开口:
“你以什么立场和身份和我说这句话,弟弟还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黎湛的嗓音忽然变沉,将烟头狠狠踩灭在脚下。
慕泽抬眼对上他愠怒的视线,“时至今日,黎先生觉得,谁才是那个小三。”他转身揪住黎湛的衣领抵在墙上,嗓音发凉,“你们早就分手了。”
“我没同意!永远不会同意!”黎湛声音渐响,拳头死死地捏紧。
慕泽唇边弧度冷冽,“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她不爱你了,你亲手杀死你们的孩子,又怎么敢舔着脸让她重新接受你,你配吗?”
黎湛脑海中有一刹那的空白,而后迅速反身掐住慕泽,一字一顿,“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慕泽冷笑,“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去查啊,问问你们高高在上的黎家五年前是怎么残忍地伤害她的……她不计较,你们真觉得她好欺负,真觉得她身后无人?”
黎湛的呼吸似乎被什么紧紧缠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许久,他松开了手。
望了一眼慕烟病房的方向,“在我回来之前,好好照顾她。”
慕泽浮起一个胜利的微笑,“你最好别回来了。”
空旷的长廊里,黎湛的身影早已不见,慕泽的笑容乍然收起。
他背靠着窗棂,一半脸落入阴影,晦暗不明。这场短暂的博弈,赢家无疑是他,可他却半分喜悦也没有。
0016 梦境与过去(姐弟回忆章)
/十五/
慕烟陷入了漫长的梦境,她穿着一袭白裙,于黑暗的时光隧道里奔跑,她好像跑回了十八岁的那个闷热无尽的夏天。
自从十五岁那年离开家,慕烟几乎不再和家里的任何人联系。其实,一开始,她也心怀期待,觉着梁薇和慕连海总会想起自己的。
她抱着破旧的手机,日复一日地等,日复一日地失望。
她不再期待。
慕泽倒是常常打电话给她,她不接,他就一遍遍地打,直到她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有事吗?”
“姐姐,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慕泽语气委屈。
“没有。”她挂断电话。
他们之间永远是这样,说不过三句便被她单方面切断。可这对慕泽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只要她还肯接电话,哪怕只有一句语气词,他也能欢喜得整晚睡不着。
总比在学校里的情况好得多,学校里,他距离他三尺之外她都会皱眉。他小心翼翼,避免自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惹她不快。
一天天过去,慕烟冷漠,慕泽纵容。
十八岁的慕烟清冷漂亮,是学校里不少男生眼里的女神。无数的表白,无数的拒绝,慕烟疲于应付,到后来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
世人就是这样,凭着主观意愿造神,期待神明回馈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旦失望,他们又会将自己亲手造的神打入地狱,仿佛那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很不幸,慕烟现在成了那个倒霉的神。
厕所里的水桶,凳子上染血的卫生巾,杯子里的粉笔灰,抽屉里的死老鼠、蟑螂……
每一次,她都面无表情地将垃圾收拾好,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上课。
女孩子们冷眼旁观,或是嫉妒,也怕自己被拖入深渊。
男孩子们是始作俑者,以为自己只是顽劣,却是恶而不自知。
至于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眼,不把事情闹大就行了。他们永远忙于成绩、忙于职称评定,无暇顾及孩子们的“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