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之不求其他,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清焰用手捂住心脏,只觉得喉间发痒,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脏传遍五脏六腑,那是全然陌生的感觉,让人欢喜的想要落泪。

“清焰何德何能,受将军如此厚爱。”

陆清焰看着脚尖,粉色的绣鞋上那一枝桃花开的正茂:“但清焰早已定亲,此刻我的未婚夫正为着守家卫国而付出生命,所以,请将军以后莫要再来了。”

石惊玉来时的窗正大开着,三月里天气本该回暖,却陡然降温,呼啸的冷风灌入屋中,撞得窗户哐哐直响,这股冷意是那么的浓郁,将屋内的暖意压榨的一干二净,冻得只穿了一身春衫的陆清焰牙根发颤。

那一瓶子桃花也在寒风的呼啸中,落了满桌都是。

石惊玉起身,绕过小几,在陆清焰面前蹲下,仰起脸来直视着低头的陆清焰:“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陆清焰避开石惊玉的眼睛,将视线移到那一株桃花上,看着最后一片桃花在寒风的侵袭下也落了地,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语气坚决:“绝无可能。”

石惊玉起身,赶紧利落的翻身上了窗户,他顿了一会儿,声音嘶哑:“你好好休息。”

而后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陆清焰木然的坐了许久,而后抱着那琉璃瓶,看着那光秃秃的桃枝突然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再也看不到那么明亮的眼睛的,那双盛满了漫天星辰的双眼。

那风呼啸着,将陆清焰的发扬起,将所有悲恸的号哭都吞没。

摘星回来的时候陆清焰正抱着琉璃瓶一抽一抽的打嗝,鼻子眼睛红彤彤的,头发被那灌进屋里的冷风吹的乱糟糟的。

摘星赶忙小跑几步,将窗户关上,而后手忙脚乱的灌了个汤婆子塞进陆清焰的手中。

“小姐你哭什么,不过就是打个仗吗,老爷和莫听少爷这么厉害,定然可以凯旋归来。到时候他们回来了,却发现我没有照顾好你,还不将我抽筋剥骨?”

摘星蹲在陆清焰面前,拢住陆清焰的手,只觉得这一双手真的透骨的冷,像是冰天雪地的一块寒冰。

抽了抽鼻子,陆清焰声音嘶哑:“没事,就是一时难过,被风吹的头疼。你将消息带给寂空师傅了吗?他那边怎么说?”

将陆清焰的手拢好,摘星放缓声音宽慰陆清焰:“摘星师傅让我们放宽心,道是洛城主定然是可以平安归来的,这些日子中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上庙中寻他去,他自会给我们帮助。”

听的摘星的话,陆清焰心情也好了一些,洛安与莫听此时在外,这洛府中主事的便只有她一人,她需得打起精神。

但是陆清焰没有料到的是,第二日起来时她便发起了低烧,烧的昏昏沉沉的,摘星请了大夫前来,只说是受了凉,感染了风寒,再加上心中忧惧,便得了病。

得知了陆清焰病倒的消息,老太太也来了世安苑探望陆清焰,给陆清焰拿了两支百年山参,这还是陆清焰与莫听定亲后,老太太头一回踏入这世安苑。这其中,多半有昨日陆清焰执意留下,让洛老太太对陆清焰改观了一些。

老太太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约莫是洛子容又对着老太太说了什么,她先是宽慰了陆清焰几句,而后又教训了陆清焰一番:“你父亲与莫听在外征战,你在家中却哭的害了病,你让他人如何想?若是你留下来,只是为了洛府不安宁,到还不如昨日便跟着丘家离去好了。”

陆清焰烧的厉害,胡乱应了几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洛老太太见陆清焰俨然已经烧糊涂了,知晓她也是担忧洛安,也不忍多言,命人好好照顾陆清焰后便离开了世安苑。

洛老太太走后,便是石惊玉前来探望,瞧着陆清焰烧的满面通红,意识不清的样子,他在床边坐了许久,握住陆清焰的手贴在脸上,絮絮叨叨的与陆清焰说了许多。

陆清焰好似听到了,又好似没有。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成了一颗桃树,与一块顽石为伴,二人在山中待了千年,她总是絮叨着像那顽石描述玉露的清冽,将满树的花抖落在顽石身上,年复一年,那顽石却从未回应过她。

后来,那石头被采玉人采了走,她也渐渐地枯萎了。

陆清焰这一病便病了数十日,石惊玉日日都来,见陆清焰总也不清醒,后来索性将大燕的公文都带到陆清焰的世安苑来处理。

倒是翊之一次也不曾来过,那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男人,陆清焰在梦中也不曾见到了。

只是那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却包裹着陆清焰,让陆清焰在梦中皱紧的眉也舒展开来。

陆清焰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房中只有她一人,夕阳从大开着的窗户外映射进来,落在琉璃瓶上的那一丛桃花上,那琉璃瓶被塞满,新的旧的,枯萎的,盛放的,一簇簇桃花挤成一团。夕阳将这一簇桃花映在地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摘星进来的时候看到陆清焰醒来很是开心,见陆清焰盯着小几上,顺着陆清焰的目光便瞧过去,语气中满是讶异:“这是世子爷带来的吗?我往日里都没注意到。”

陆清焰脸上的笑意渐浓,双眼明亮:“是他,我知道是他。”

她盯着那一簇桃花,双眼亮晶晶的。翊之回来过了,每日都给她带了一枝桃花。

她知道自己应当拒绝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的,可是她忍不住开心。这欢喜延着那桃花清清淡淡的香气,侵入五脏六腑,让陆清焰无处可避,无处可躲。

第54章 打

陆清焰病好后,石惊玉便突然忙碌了起来,三四天才能来洛府一回,她也再没有见过翊之,只是每日多出来的那一束桃花证明那个男人每日都来。

莫听走时说是半个月便回,陆清焰一病便是大半月,却没有等回他们。

那日,陆清焰正给丘亓写信,自从得知陆清焰病丘亓便一日三封信的写,陆清焰病好后,拆丘亓的信封都拆的手疼,好不容易得了空,也收到了丘亓在汝阳安顿下来的消息,便想着给丘亓回一封信,让她不要再一天三封信的寄了。

白色的信纸刚铺在大理石铸就的石桌上,提笔还未写下几个字,便听到远远的就传来了喧闹的声音,自陆清焰病重后,摘星便不许不相干的下人靠近这世安苑,省的他们打扰了陆清焰的休息,陆清焰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这般嘈杂的声音了。

抬眼看去,石惊玉穿着白色直裰,脸上神情凝重,被人簇拥着便向着世安苑走来。陆清焰突然变觉得一阵心慌,那未知的恐惧像一双手攥住了陆清焰的心脏。

石惊玉在陆清焰面前停下,余下随从都站在石拱门的前头,远远的看着陆清焰,脸上的表情暗含着同情与隐隐的担忧。

那豆大的墨水顺着陆清焰握着的狼毫笔一点点的下滑,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将陆清焰才写上的“展信佳”三个字给吞没,那墨点儿就像一只张着嘴的举手,顺着宣纸的纹路一点点的扩展,将周围的一切一点点的吞噬。

“清焰。”石惊玉开口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犹豫,但是吐出她的名字时却突然生了一些不忍,她这一生颠沛流离,遇上洛安才过了几日的好日子,现在洛安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呢。

陆清焰心中已有预料,见石惊玉吞吞吐吐的样子,脸上本就显得尴尬的笑变得像是哭一般,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出的话却还是带着颤音:“怎么了?”

“清焰,”石惊玉盯着陆清焰,双手按在陆清焰的肩上,想让谈钱的少女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接下来和你说的,你不要惊慌,也不要多想,我不想让你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所以在还没有结果前,我想亲自告诉你。”

“洛城主失踪了。”

“他带着三千轻骑夜袭安定城,为山阴开路,却中了大元的埋伏,我们安插在大元的人带来的消息被人替换了,大元却洞悉了我们的安排,设下了圈套,引着洛城主去钻。三千骑兵无一人生还,洛城主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