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晏抿抿唇,忽然有点委屈。

戚家落难时他没有委屈,皇权倾轧,为?人臣子不得不受;萧绍点他当内侍时他没有委屈,能?保全家人,他甘愿受辱;进蚕室时他依然没有委屈,早知如此,别无他法,不必委屈。

可现在,过去几个月的惶惑,惊惧,无助和迷茫一同涌了?上来,在胸腔中?酝酿成铺天?盖地的酸涩,他忽然就觉得,很委屈。

委屈到几乎要落下泪来。

萧绍看他泛红的眼眶,眉头蹙的更死,当场扣过人的肩膀:“告诉我是谁,我带你去找。”

“不,不是。”戚晏挤出笑意,“没有人欺负我,他们都对我不错。”

萧绍挑眉:“真的?”

戚晏点头:“嗯。”

萧绍依旧打量,没说信不信。

他们在门口耽搁的太久,还说小?话?,掌事心中?紧张,正隔着门扉远远望过来,陪着笑,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

戚晏这里问不出子丑寅卯,萧绍干脆放开?他,冷下脸色,朝掌事走去。

“?”

掌事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而?戚晏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敢一把抓住萧绍手臂,将?他扯了?回来:“没有,我真的没被欺负!”

掌事看得心惊肉跳,却那祖宗当真顺着戚晏的力道?停下脚步,悠悠往这儿看了?一样,被戚晏拽走了?。

萧绍揽过戚晏的肩膀:“行吧,既然你这么说了?,不过,被欺负了?还是要和我说啊。”

戚晏闷声:“嗯。”

他被萧绍揽着,却没起鸡皮疙瘩,反而?不自觉的贴近了?些,与?他挨在一处,呈现出亲近与?依赖的姿态。

两人上了?马车,戚晏挑开?帘子,看蚕室越离越远,终在马蹄的踢踏声中?,化作不可见的一个黑点。

曾经压在他身上,令他无法喘息的重压,已彻底卸去了?。

萧绍随口与?他闲聊,问他书好不好看,有没有写东西,戚晏一一应了?,在聊天?的间隙里,戚晏又略带忐忑的确定:“殿下不要我当近侍吗?”

“近侍?”萧绍挑眉,直接了?当的拒绝,“那我可舍不得。”

萧绍喜欢逗人,但他知道?什么能?逗,什么逗不得,后日再怎么开?玩笑,关于小?探花的家世和身体,他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

小?探花拼命缩起身体,不让他触碰伤疤的模样,萧绍真的心疼。

“……”

戚晏愣愣看着他,手指揪着衣摆边缘,说不出话?了?。

一时间,戚晏不可遏制的生出某种错觉,即使是戚家那样的大事,倘若他求一求萧绍,也?能?有转机。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戚家一案,是皇帝亲自过问,萧绍能?在牢中?照顾一二,已是仁至义尽,要想全盘推翻,断无可能?,直接询问,是让萧绍为?难。

即使要问,他也?该先为?萧绍做点什么。

倘若他做得足够多,足够好,萧绍即使救不了?全部?,能?不能?救一救他的母亲,他的姐姐呢?

于是,戚晏缓了?好久,压下诸多怪异情绪,又端端正正的行礼,问:“殿下想要我做什么呢?”

这些日子的宠爱与?恩惠,到底要做什么,才能?与?之相配?

萧绍心想,当然是我的梓潼,我的皇后和我的老婆,但这前世他每次在床上这么叫,小?探花都反应极大,羞耻的说不出话?,连脚趾都颤颤巍巍的崩紧了?,萧绍斟酌一二,还是觉得不要这么直白,把人吓到就得不偿失。

萧绍:“我的近臣和宠臣。”

戚晏又是一惊。

皇子可以有宠侍,可只有陛下,才能?有宠臣。

他的念头刹那间百转千回,心道?:“莫非殿下有夺位之心?”

萧绍是出了?名的闲散风流,每日流连花街楚馆,赏琵琶听曲子,从?未与?他的哥哥争抢半分。

莫非……

是了?,如此关怀照顾,亲力亲为?,除了?垂涎美色,还有另一种可能?。

二皇子在礼贤下士,招揽门客,意在参与?夺嫡之争,继承大统。

如此一来,萧绍将?他带入府中?好好关照,却并不碰他,便有了?解释。

戚晏才名在外,现在又羽翼尽折,和朝中?所有势力都无瓜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倘若萧绍收服,他能?在萧绍身后谋划,等萧绍继承大统,他就是君王手里最趁手的刀,最锋利的矛。

比起被关在后院赏玩,空负满腹才情,做君王的刀是更好的选择,但戚晏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些落寞。

不知何时起,他倒眷念起萧绍大氅下的温度,和那只递过来的,温暖的手了?。

臣子居然对殿下生处旖旎心思,戚晏暗骂了?一句不知礼数,强行压下这点落寞,又道?:“殿下,我在宫中?时,听见东宫方向似有异动,火光冲天?,天?亮才停止,殿下知道?这事?”

权力争斗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小?探花如今还没沾染过这些,萧绍不欲详细解释:“哦,我略用的点手段,太子被陛下罚了?禁足。”

戚晏心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