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谢逾点火启动,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他道:“我会带你去最近的医院,你需要输液。”

身?下是柔软的皮质沙发,纹路繁复触感细腻,沈辞恍惚地想?:倘若有这辆车的钱,他是不是就可以给奶奶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住单人病房,让她不必夜夜浅眠惊醒。

他几乎是被谢逾半抱着?进了医院,这个?陌生青年?丝毫不介意他身?上满是汗水,而是将他好好安置在了椅子上,随后的挂号、看诊、拿药,一手包办,紧接着?,他被带到输液区,等针头没入血管,谢逾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沈辞很懵,十分懵,他并不认识身?边的青年?人,可谢逾对他太过熟稔,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稍稍犹豫,手指微微挣动,似乎想?要蜷缩起来:“您?”

谢逾本来在看药品说明书,闻言抬头:“手别动,小心滑针。”

“……”

他嘱咐地自然又亲昵,仿佛他天生应该出现?在这里,陪着?沈辞打吊针一样。

沈辞迟疑:“先生,我们认识吗?”

谢逾:“认识也?不认识,非要说的话,现?在不认识。”

话说得模棱两可,沈辞晕乎乎的大脑运转半天,没分析出他什么意思,只是实在难受的厉害,吊针打到一半,他便?困倦地闭眼?,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歪倒在一边,头恰好枕在谢逾的肩头。

时间指向九点,输液的近四个?小时,这个?人就一直坐在这里。

肩膀被压的姿势并不舒服,血液无法流通,四个?小时恐怕胳膊都麻了。

沈辞抬起没扎针的手臂,轻轻为他捏了捏:“您?”

谢逾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他放下手机,目光平和:“这么晚了,我要送你回学校吗?但是有点远,等开?车回去,宿舍可能落锁了。”

A大本科宿舍10点落锁。

没等沈辞犹豫,谢逾又道:“你现?在也?不好长时间坐车,恐怕又会吐的,在旁边酒店住一晚可以吗?明天早上再回去。”

“……”

一个?陌生人邀请住酒店,怎么看都是无礼的请求,可谢逾目光温和,没有丝毫强迫引诱的味道,仿佛他真的只是担心路程太远,沈辞路上难受。

“噢抱歉。”谢逾率先反应过来:“别担心,我们开?两间房,我不会和你住一起的。”

“……”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没什么可信度,像是所谓的“我就蹭蹭”,可鬼使神差亦或是鬼迷心窍,再或者中暑后的脑子不转了,沈辞微微犹豫,居然点头了。

而谢逾当真开?了两间房。

他将房卡递给沈辞,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一晚上没有出来过,更别说找沈辞如何,一直到早餐时间,他才来敲沈辞的门?。

沈辞开?门?时,谢逾正站在门?口,他一身?纯白休闲服,头发随意梳在脑后,阳光从背后的玻璃窗照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侧影,身?姿修长挺拔,容貌俊美至极。

论坛中可不曾提及谢家残暴的少爷如此俊美。

沈辞略愣了两秒,旋即客气招呼:“谢先生。”

谢逾一顿,笑道:“你查到了我是谁。”

沈辞不是傻子,虽然昨天由于身?体?缘故他确实一直在犯傻,可后来反应过来,便?留了个?心眼?。

谢少爷那辆嚣张的车和连号车牌,整个?江城找不出第二辆。

沈辞不混他们那个?圈子,却从论坛里看到了不少闲言碎语,说得是谢少爷如何如何手段暴虐,曾将多少人玩进医院,甚至有配图,是某个?网红鲜血淋漓的后背,证据确凿,抵赖不得。

可沈辞完全?无法将传说中的人和昨日的青年?联系起来,虽然相处不久,可昨天的谢逾明明耐心细致,温和到了极点,半点不像传闻中的样子。

他开?始怀疑,是传闻有误,还是他看走了眼?。

知道了谢逾的身?份,沈辞难免拘谨,谢氏是本地制药巨头,手里捏着?不少资源,或许就有能救他奶奶的,这样的人,沈辞得罪不起。

他跟着?谢逾惶惶惑惑吃完了早饭,谢逾开?车送他回学校,期间随意闲聊,谢逾说的多,沈辞不时回答,两人倒像是多年?好友叙旧,谢逾没提过半点报酬。

沈辞想?:如果谢逾真的只是路过的好心人,他那该怎么做,才能抵得上昨日的照顾呢?

可是临到下车的时候,谢逾忽然拦住了他,给了一纸合同。

谢少爷摸摸鼻子,说:“你先看看,条款可以商议。”

沈辞心中了然。

他自问身?无长物,全?身?上下除了皮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谢少爷惦念,更没资格让他妥帖照顾,好好善待,只是这合同真递到手中,沈辞还是有点难过。

昨日的善意果真是另有目的,那温柔和善的青年?,终究是不存在的。

谢逾看见他眼?底的不安,却什么也?没说,只比了个?手势,笑道:“等你想?好,给我打电话。”

他以为沈辞会迟疑两天,结果当他晚上,便?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里的沈辞声?音紧张,还有点迷茫和困惑,他不安地问:“谢先生,合同我看过了,可是……”

谢逾含笑:“不满意吗?不满意可以再改的。”

语调颇为纵容。

“不是不是!”电话里的音量拔高,又随之小了下去,沈辞握着?话筒,似乎在避着?人,他轻声?问:“我看到了我的权利,可我的义务是什么呢?”

合同中的双方理应即享有权利,又执行义务,按沈辞原来的想?法,谢少爷该提供钱财和医疗条件,而他奉献身?体?,答应一些?不致命的花样,可这封合同不是这样,谢逾没有提任何要求,他不要求沈辞陪睡,也?不要求他奉献别的什么,却答应支付巨额的费用,巨额到足够奶奶获得更好的医疗条件,也?足够沈辞好好读完大学。

这是一封只有权利,却没规定义务的合同。

倒像是天上掉馅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