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景澜笑容僵住了,“我若不去投奔束龙寨,如何能活到现在?官爷,这些律法我们不懂得,您醒醒好,替我想个主意。”
李暧站起身,故作深沉,来回跺了几步,抬头说道:“这样吧,我们大人手头正有个案子与束龙寨有关,你若是能跟我回衙门,将你知道的情况都说与我们崔大人,也许能够戴罪立功。”
赵景澜与何小凤儿对视了一眼,何小凤冲他缓缓点点头。
***
雨过天青,上蒋山的路格外湿滑。
许是崔辞多心,他总觉得云想容这一路有些心不在焉,也不问他来蒋山做什么,只一路埋着头走。
崔辞一路留心着她,想着若是自己开口让她猜为何要来蒋山,未免太无聊,倒显得自己有心卖弄似的。但这一路不说话,光走路,更加尴尬。于是,他咳嗽了一声,问道:“云姑娘年纪轻轻就做仵作,难道不害怕么?”
问完这句,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么没话找话说的问题,竟是从自己嘴里问出来的,他今儿真是犯了蠢病了。
果不其然,云想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皆是敷衍。
“不害怕,我从小就跟着我爹验尸,没什么可怕的。”回答的也很是敷衍。
崔辞点点头,不甘心,又尬聊道:“我听说,你爹的手艺极好,一定都传授给你了。”
“嗯,是的。我爹手艺很好,心肠也很好。我是他从人贩子手上救下的,要不是我爹,也许我早就死了。”
“人贩子?”崔辞一怔,“我以为你是孤儿,怎么原来是被人拐卖的?”
“我…我也不记得了。”
崔辞只得继续没话找话,问道:“那你还记得她你娘吗?”
“说来不怕大人您笑话!我虽不记得我娘的长相,却一直记着她的气味,她的声音。。。我永远都忘不了。若是她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她。”
崔辞感慨道:“其实,我从小也没了娘,我也一直记得她。她长的极美,胡旋舞也跳的极好。她有一块绣着我名字的帕子,是她自己绣的。她去世之后,我得一直攥着那块帕子才能睡觉的。说来不怕你笑话,直长到了十几岁,我方才能离开那帕子。”
云想容抬起头,与崔辞的目光相接。
“大人,你娘若是知道你今时今日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崔辞心头一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这是我儿时的秘密。你别对外人说。”
外人?难道他没有将她当作外人?而是当成了自己人?他望着她的眼神,犹如深邃的湖水,渐渐泛起了涟漪。
“大人,”她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您来蒋山是做什么?”
“核实一些东西。前面就到了。”
云想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块类似乌龟形状的巨石。
“那就是孙问川失踪的地方。”崔辞快步走过去,一跃跳上乌龟背。冲李暧伸出手,示意她上来。
云想容略略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搜山的时候我也来过几回,您是觉得这块巨石有问题?”
崔辞倒也并不在意她的拒绝。转而扭头去细看巨石一侧挨着的一棵巨大的杉木。
“石头没问题,是这棵树有问题。若我猜的没错,这树上定会留下些东西。”
云想容见他用手触摸树干的纹理,目光由下而上,仔细观察树干上的细节。不多会儿功夫,他皱紧的眉头突然舒展,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您找到了?”云想容快步走近。
“找到了,”崔辞从巨石上一跃而下,“我还有一些关于那夜闯府衙的束龙寨盗匪的问题再问问你。”
“大人尽管问。”
“咱们先回案发地点。”
***
从蒋山上下来再回府衙,到达时,日头已经偏西。二人走了一天,却都不觉得累,尤其是崔辞,异常亢奋,其一是有云想容陪着,其二便是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接近真相。
“云姑娘,你再同我说说,那日你到后院时看见的场景。”
云想容认真的想了一想,回忆道:“其实那晚我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人了。与别的案子不同,这案子因案发地就在府衙,所以我反而是最后一个看见尸体的。”
崔辞道:“那么你赶到的时候,他们移动过尸体了吗?”
“没有,”云想容摇了摇头,“方大人,应大人都在,他们知道不等我来,是不能轻易移动尸体的。”
“那便行了,你就说说,你当时看见的尸体的样子。”
云想容手指着栀子花树的小院门,一边比划一边向崔辞说明。
“当时那贼就仰面倒在门前这块空地上,那刀直直插在他的面门,深入五寸。因伤看不清五官,除了那把刀的致命伤之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
“那从他身上就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既然说他是贼,身上搜到赃物岂不奇怪?”
云想容回道:“关于这点,上回方大人他们倒没有隐瞒,我们推测他是贼,因他鬼鬼祟祟夜闯知府衙门,形迹可疑。但那贼确实没有偷到任何东西。”
“没有偷到任何东西就被杀了?或是说…”崔辞沉吟,踱步到栀子花树下。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快速问道:“你说,他是仰面躺在这里的?”
“没错。”
“他倒下时,头朝着哪个方向?”
“头朝着栀子花树,脚朝着小门,大约是这个姿势,”云想容怕跟崔辞说不明白,干脆自己躺倒在原地,示意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