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个江宁府都知道了他柴澜生是谁。坊间酒楼说书人替他编了无数个故事,关于他穷苦贫贱的出身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了,无论男女老少,提起他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酸溜溜的。
就这么着,曾经的小乙,如今叫做柴澜生,抱着七分惶恐,三分侥幸稀里糊涂的入了柴府。
他这忐忑的心情直到掀起新娘头盖的刹那,方才放下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原是是她!
柴府的小姐正是那日他从花山回来的路上救下的馄饨少女。
澜生怔怔的望着她,片刻之后,二人相视而笑。原来她彩楼招亲,就是为了寻他而来。
那晚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窗外月色正好,一缕银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融为一体。
从此后,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她,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哪怕柴府上下都暗搓搓欺负羞辱他,哪怕整个江宁府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也不在乎。
窗外,高德安训斥下人的声音飘进屋里,他指桑骂槐的说是他们没有照顾好小姐,还说小姐是瞎了眼才没瞧出他们的狗德行,下等人就是下等人,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柴澜生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暂停在他们新婚那一刻就好了,他宁愿折去自己三十年的寿命,只想换时间倒回。。。
***
吱呀
威灵钟山庙的庙门被衙役们撞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尸臭扑面而来,崔辞跨进门里,望见地上的东西,瞳孔猛然收缩了。
昏暗的光线下,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以诡异的姿势跪伏在山神像前。尸体的头盖骨被整齐地切去,露出灰白的大脑,暗红的血迹从头顶一直流到地上,在地上蜿蜒出一道道瘆人的纹路。
“大人,就是这具尸体!”
这。。这不会就是作者预告的甜文吧。。
这还不甜啊??
就这。。退钱!
不能剧透,包的!
啊,那我可能是被……甜死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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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案:慢(6)丹书铁券
崔辞胃中一阵翻涌,别过头,用眼神对李暧示意了一下。李暧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仵作一道上前检验。
崔辞转身四顾,这威灵钟山庙原是山神庙,因地处偏僻,鲜有人来,日久便荒废了。地上铺了厚厚的灰尘,也不知这尸体在此地多久了,从这腐败的程度看,少说有十天半个月。
崔辞用脚踢开灰尘,突然心中一凛,地上画着许多暗红色的符文,字迹怪异扭曲。
“慧伽!你瞧这些!这不就是刚才咱们说的那些邪术玩意儿?”
崔辞连忙命人扫去周围灰尘,地上出现的符咒越来越多,像是无数缠绕在一起的蛇,扭曲蠕动,竟是绕着那跪姿尸体一周。
一阵冷风从庙门外灌入,吹动供桌上稀烂的黄纸,发出“沙沙”声响。
崔辞打了个冷颤,问正俯身细瞧的慧伽:“瞧出什么没有?”
慧伽不语,凝神绕着那些符咒转了一周,隔了半响才道:“想来是邪术没错,但我却看不明白。”
“。。。”
“不甚明白,但并非一点门道瞧不出。大人,”慧伽蹲下身子,从地上剐蹭了红色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书写这些暗红色符文的燃料是用朱砂、尸油和黑狗血混合制成的。自战国时起,所行巫蛊之术便采用这三样相混,画敕令符号,用以招魂之用。”
“招魂?如何招?”
“符文共画了三圈。”慧伽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指点,“第一圈所画为梵语的六道众生,即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这是有情众生在六道中生死轮回的六种生命形态,这本是佛道;而第二圈所画按照北斗七星方位,在"天枢"位和"天璇"位的符咒之间,有一条细细的血线相连,似是道教七星灯阵的“引魂线”。”
崔辞定睛瞧去,按着慧伽的比划,逐渐看明白了那些符咒的层次。
“据说,这“引魂线”能够引导亡魂准确找到目标尸体,当年,诸葛亮还曾用七星灯阵续过命。到了第三圈,又变得非佛非道,而遁入魔道了,这里画着一个人形,头部被刻意放大,在人形的胸口位置,画着一个倒置的星,逆星阵源自幽冥佛教的符咒,代表重生。”
“重生?”崔辞自语,“怎的又是招魂,又是重生,到底什么意思?”
“正是这佛不佛,道不道,魔不魔的,小僧才看不明白。想来这行淫巫邪术的,还在尝试之中。须知这些邪术手段并非都是一蹴而就的,乃是这些行巫之人代代传承,实践改良的结果。譬如,先秦闽越族发现毒虫相斗的存活者毒性更强,发展到汉代,便形成"百虫互噬"养蛊法”;汉代五行学说认为"木克土",到了唐代,便发展出"木人埋宅基"的镇宅邪术,都是如此。”
“那这行巫术的,想尝试什么?难道是想招来魂魄,将这尸体复活?”
“大人,凶手定然不是想将尸体复活,这人就是被凶手杀死的。”仵作听说,适时上前禀道,“死者双膝跪地,膝盖陷在泥里,上半身却挺的笔直。这种姿势极不自然,想是,想是。。。”他顿了顿,“想是被当作祭品。”
庙中片刻沉寂。崔辞倒吸一口凉气,一抬头,正对上那尊山神像的眼睛那是一双布满裂纹的陶制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头的人。
“闻闻!”
李暧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冷不丁往崔辞鼻子下头送上一只破碗。
“干什么你?!”崔辞吓了一跳,往后闪了数步。
“叫你闻闻,这里头的味道,”李暧说着,放自己鼻子下头嗅了一遍,又送到崔辞鼻子边,“有麻药的味道。”
崔辞低头闻了闻,果不其然:“是乌头。”
仵作从李暧手上接过碗,仔细看了,“是乌头,用做镇痛和麻醉。如此便说得通了,”仵作指着那死者的头骨,“大人请看,这头骨的切口处有细小的锯齿状痕迹,小人从前从未见过这类锯子,可见是凶手自制,专为切割人类头骨。”
“是有备而来的。”崔辞俯身去看,“身份能辨认出来么?”
“夏日炎热,尸体已经高度腐败,难以辨认身份。”仵作摇了摇头,“ 大人,说回这乌头,尸体面部虽然腐烂,但仍能辨出口鼻处大量喷涌而出的血液,说明这死者被削去头骨的时候还活着。生生被削去头骨,死者生前必然极度痛苦难忍,誓死反抗。所以才需要这乌头作为麻醉所用,凶手方才好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