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比她认为的还要不好对付。

因而等二太回到香港,裴辛夷报复性地把塑胶祥的女儿送去浅水湾半山别墅。可没想到,不到三日,这个女人自杀的新闻登上报纸。

怎么可能是自杀?

这是二太以示威对抗示威,或者更是恐吓再不收手,这就是你的下场。

裴辛夷又在书房乱打乱砸,吓得裴安逡大哭,还要裴安菀安慰他。

前些天,裴安霓小心翼翼向裴辛夷发来邀请,请六姊参加她的毕业派对。裴辛夷才没兴趣与小孩儿们耗时间,原打算委婉拒绝,话还没说出,裴安霓又说,“我有 friend 想介绍给你认识。”

裴辛夷打趣说:“Boyfriend?”

“不是啊,”裴安霓咬了咬下唇,忍着笑说,“暂时还……嗯。”

“喔。”裴辛夷拉长尾音,抬眉说,“得,六姊去帮你鉴定,是 Mr.Right 还是 Mr.粉肠。”

当然没好心到为裴安霓把关,裴辛夷只是对那位“friend”感兴趣。派周珏暗中调查近一年,裴辛夷不仅查到二太在巴拿马的空壳公司,还了解到裴安霓大学时期的人际关系,误打误撞知道了裴安霓与向奕晋走得很近。

向奕晋这个名字对于市民来说可能还有些陌生,但说起澳门博彩业,没有不知道“赌王”、不知道向家的。向奕晋就是“赌王”的二公子。

“赌”只是生意,像船王不行船,毒枭不吸毒,向家的人当然不被允许沾赌。

因此听周珏说起,裴安霓与二太在拉斯维加斯游玩时由向奕晋作陪,裴辛夷嗤笑说:“这姻亲关系还没攀上,何云秋就开始打赌场的主意,俨然当自己是准丈母娘啦。”

周珏趴在牛皮凉席上翻漫画书,心不在焉地说:“我摸了向奕晋的底,他这次回来可能要接手集团旗下的贸易公司,那家公司和怀安船务有生意往来。二太同向奕晋拉拢关系,就算做不成丈母娘,也可以给她在怀安船务的地位……那个成语怎么讲,拥兵自固?”

“乱讲成语,我看你不止要学普通话,还要补一补文化。”裴辛夷起身,拍了拍她弓起来的屁股,“走了,把向奕晋的档案整理好,明早送到我办公室。”

“Yes,Madam.”周珏向上抬直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漫画说。

向奕晋,英文名 Eugene,二十四岁,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学士学位,个人身价从小至今受父亲所赠动产、不动产加起来超五千万港币。他为人低调、谦逊,朋友众多,待人不分高低,属于守序中立,偶尔很理想主义。

裴辛夷拿到资料,指尖点了点桌面,说:“又是依赖妈咪的 BB 仔。”

之所以是“又”,在她看来,裴安胥也是依赖母亲的小孩子。

“不太像?一年前安霓和一帮朋友驾车去 California,路上遇到鬼佬找麻烦,还是向奕晋出来解决的。”周珏握起拳头晃了晃。

裴辛夷挑眉说:“好奇这样的人打架是什么样子。”

周珏闷笑一声,“听说被打得好惨,安霓趁机照顾一整夜,两人立马从朋友的朋友变密友。”

“他钟意安霓?”

“不知……不过据我这几个月的观察,我觉得他对安霓有一点点好感,但不到要做男女朋友的程度。”周珏自觉这话有些拗口,问,“你明不明白?”

裴辛夷却逮住这话打趣,“哦,去了趟自由国度,都可以做恋爱顾问了,好彩妹好巴闭。”

周珏摆手,说:“哪有,只是偶遇了一两个靓仔,度过愉快的一段时间。”见裴辛夷眼尾上挑睨着自己,又嘟嚷,“还不是大佬带头,细妹才学咯。”

裴辛夷颇有些严肃地说:“让阿崇收敛点,男女关系意味着危险、麻烦,我不想你们在这上头交学费。”

周珏抿着唇点头,见裴辛夷把目光放在资料上,试探性地问:“六姑,你对这个人有兴趣?”

裴辛夷过了会儿才抬起头,笑了笑,“长相最多算端正,你知我眼光高啦。”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向奕晋如果接手公司,又和安霓结婚,那怀安船务不就尽在二太手里了?”

如果二太与向家攀上姻亲关系,二太进一步操控怀安船务还是小事,有地产大亨、赌王做亲家,还有裴安胥这个准继承人儿子,势力愈发深纵,裴辛夷可能再没机会翻盘。

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派对当日,裴辛夷先去周珏推荐的时装买手店买衣服,说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全在这家店,年轻人爱得不得了。

“六姑,张生的货船凌晨到了深圳,那边在问发货时间,需要你确定。”周崇比手语说。

裴辛夷取出衣架,拎着一条豹纹短裙转身,问:“够不够靓?”

周崇的手势还没比划出来,旁边的导购小姐立马接话道:“豹纹不是人人可以穿的,穿不好就会俗,但裴小姐气质出挑,穿上一定靓,怎么会不靓?”

裴辛夷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挑了一件抹胸紧身衣,黑色小牛皮,造型化自维多利亚时期的胸衣。

周崇有些惊慌,“真的要这么穿?”

“好彩妹大力推荐,何况参加年轻人的派对,又不是参加政协候选人的酒会,我穿套装多扫兴。”裴辛夷说着走向试衣间,掀隔帘时想起什么来,回头说,“让好彩妹老老实实去上课,下课之后来接我。”

当下,湾仔骆克道一间酒吧前后小巷被炫目豪车包围,一辆风格迥异的虎头奔停泊在其中。

酒吧门口立牌写着“今日暂不对外开放”。这间酒吧是裴辛夷帮忙订到的,裴安霓发出邀请不久,愁眉苦脸地来报告说,“派对可能要取消,妈咪不许我邀请朋友去家里。”这里的朋友指的是最要好的朋友,住深水埗的朋友。

二太不过是普通家庭出身,从惠州到九龙的酒店当服务员,再过海到港岛的写字楼做打字员,一场舞会邂逅“船王”,成为令人羡艳的太太。

竟然看不起穷人?或许不是看不起,而是一心往上走,要与从今彻底划分开,她不希望女儿沾上穷人气息。穷人有臭气,穷人有恶习,穷是万恶之源。忆起全家人挤在湾仔旧楼的时光,她就抓狂。

一想到这,二太又对裴辛夷产生了一点儿极微弱的怜悯。多亏了裴辛夷,像掮客一样为裴家做尽脏事,裴家才可以风风光光享受好名声。

外界不知道这些,还当裴辛夷是信女常去教堂的优雅女士。

信女着抹胸皮衣、豹纹短裙,黑丝袜包裹一双腿,蹬红底亮皮高跟鞋,出现在喧闹的酒吧里。

离得最近的青年问:“靓女,之前都没有见过,你是安霓朋友?”

旁边另一位青年借着闪烁灯光看清来人,压低声音说:“喂,这好像是裴辛夷?”

裴辛夷眉眼弯弯,说:“不是像,我就是。”

青年愣了一下,大约被这笑一时迷惑住了。他正要搭讪,人群深处传来呼喊,“六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