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没有接话,司机又说:“河内最近出了大事儿。你们知道裴氏吧,那帮华侨。”
陆英抬眸,正巧通过后视镜对上司机的视线。
司机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们有个女孩儿被绑架了,到处找人。”
阿魏以为是先前那件事,随意说:“是吗?”
阿魏是以此敷衍,却不想司机得到回应,有了说话的劲头,绘声绘色地说:“是啊!不见好久了。说来奇怪,他们好像不太重视,也没见怎么找人。不过消息走漏出来了,总有人想捞一笔,到处打听女孩儿的消息……”
阿魏听得心不在焉,注意到陆英打了个哈欠,略带歉意地对司机说:“大哥,把音乐调小声一点儿行吗?我女朋友想休息了。”
“噢、噢,行。”司机把音乐声调小了。和小孩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不讲话了,抽起烟来。
后视镜里,陆英靠在阿魏肩头,偶尔有灯光掠过照亮她的脸,可以想象出脸颊柔软光滑的触感。偷偷观察,看不分明睫毛,但可以看见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圈阴影,她很漂亮。
她抿了抿嘴唇,光又照过来了,令嘴皮上刚沾了唾沫的地方闪烁极细微的光点。
司机不自觉舔了舔发干的嘴皮,手搭上后视镜。他挠了挠头顶,再次把手搭上后视镜,然后擦了擦镜片上的灰。
看得更清晰了。陆英环住阿魏的手臂,头往他颈窝里蹭了蹭,鼻尖在脖颈上轻轻一拂,他下意识地抬起肩膀,扬了扬下巴。这么做却让她的头垂下去,唇角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司机闷咳了一声。
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女孩?这崽子真是好福气。
开车从河内到西贡至少要三天,漫长的旅途才刚开始就已令人倦怠。天还没亮,司机膨胀起来的欲望又瘪了下去,不再注视后面的动静了。
陆英没有睡着,根本睡不着。她兴奋极了。
阿魏同样不平静,但与陆英的不尽相同。他十七岁了,不是七岁。有个女孩,尤其是惦记在心的女孩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时重时缓的呼吸吹来,像被摇荡的芦苇扫过,或是痒痒挠上绑上了细细密密的鹅毛,一下又一下挠他的痒。
他想一把拽她进怀。
不,不止。
想堵住她的呼吸,教她不要再折磨他了。
维持同一姿势久了不会太舒适,陆英离开阿魏的肩膀,贴在他耳朵上,用最小最轻的声音说:“我可以躺下吗?”
阿魏没有说话,陆英瞧了他一眼,以为是准许了,直接躺了下来,头枕着他的大腿,鞋抵在窗玻璃上座椅放不下她的长腿。
座椅套的夏季用的编织凉席套子,竹条缝隙里藏着污垢,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汗臭、体臭味。
陆英躺下来就闻到了,赶紧把脸往阿魏怀里藏。
阿魏终是忍不住了,攥着她的辫子往后拖,却是轻轻的,声音也轻轻的,“要睡觉好好睡,不要动来动去。”
“凶什么。”陆英咕哝一句,拽回辫子搭在胸前。
天知道,他心里有一筐弹力球四处乱窜、来回击打。从她问“可以躺下吗”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僵住了,躯体一动不动,像是与灵魂分离了。
还能感觉到小小电流,就那么“嗖”一下飞过去。
手心出汗,背上出汗,很热,哪里都热。
陆英很快又睁开了眼睛,发现阿魏一直在看自己。
她不太敢再说话,只好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写:“做乜盯住我?”
阿魏缩回手,停在半空中。该有三秒那么长,他的手落了下去,盖在她的眼睛上。
他弯下腰,轻轻地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陆英撩开他的手,眼神疑惑,大概在问:“什么?”
阿魏双手抱胸,闭上眼睛,“我也困了。”
天蒙蒙亮,面包车在一所加油站里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都下了车,陆英与阿魏先后去了茅房。阿魏出来的时候,看见司机在向陆英搭话。
司机还没说几句,看见阿魏来了,玩笑说:“妹妹,男朋友来了。”
陆英回头,见着确是阿魏,立马笑了起来。早上的温度还很适宜,一点儿微光从云层之间落下来,她和他都灰扑扑的,却没有哪一刻较之更干净。
“在说什么?”阿魏问。
司机胡诌了一句玩笑话。
阿魏没有笑,指着面包车说:“加好了。”
他们上了车,往南方开。还没一会儿,车又停下了。这次在沿途的商店前,司机说他要拿一个包裹。
阿魏和陆英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阿魏下车,蹑手蹑脚地接近商店。以他的视角是斜着看商店,只能看见一角。他想到借口,光明正大走了过去。
司机正在借用商店的座机打电话,看见阿魏走来,迅速说了什么,立马挂断电话。
“怎么了?”司机问。
“买点儿吃的。”阿魏说着走向货架深处。
公路沿途的小镇商店很破旧,陈列的商品一眼就能望到底。幸好司机没有耐心,说在车上等他。
阿魏让老板拿柜台里的壁柜最顶层的瓶装酒,在老板转身上梯子的时候,他按下了座机的“重拨”键。
电话立即接通,传来班长的声音,“又有什么事?说了不用管阿魏,找个机会把他扔下车,你自己看着办,这事儿又不是第一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