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秋又说:“等等,这是谁送来的?”
次日临近下工,裴辛夷接到总裁办内线,裴安儿邀她一起吃午餐。
以为是趁工作餐时间同她叙话,虚情假意关心一下新婚生活,不想被领进了一家会员制的日式料理店。
半封闭的狭小厢房里,何云秋坐在案几旁的榻榻米上。
裴辛夷有不好的预感,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招呼,“原来是细妈请我食 sashimi。”
裴安儿在何云秋身旁坐下,示意裴辛夷在对面入座。
何云秋惯于打太极,先是关心裴辛夷的工作,又就新婚问到打算几时要小孩。
穿和服的侍者迈着小碎步来回传餐,第五次关上纸糊的木格推门,何云秋这才靠拢主题:“听闻阮生十八岁进阮家前,同阿妈住在河内?”
裴辛夷将握得很漂亮的飞鱼籽寿司送入口中,吞咽之后说:“怎么?”
“讲不准你们早就见过啦。”何云秋笑笑,“那真是很有缘。”
裴辛夷搁下细尖的筷子,垂眸笑了一下,“同一个人步入婚姻足够有缘,如果真是这样,细妈要为我开心了。”
铃声作响,裴安儿借口接电话,离开了厢房。
“是啊,我当然替你开心。”何云秋说着,从地上拾起一封文件袋,推到裴辛夷面前。
裴辛夷不动声色,手覆上文件袋,“这是……?”
“看看咯,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
裴辛夷绕开文件袋上的线圈,抽出几张纸,接着摸到一沓照片。她只瞥了一眼,就将照片放回袋中。
“多谢细妈,这些照片我还是第一次见,一定要珍藏起来。”
何云秋哼笑一声,“裴辛夷,不怕我查下去,再查到更多?”
裴辛夷状似疑惑地说:“什么?”
“你自己清楚。”
裴辛夷猜测何云秋只是想要套话,尚且不知小孩们的存在,“我不清楚,所有事情都在这里面了,之后我被良叔送回来,你也知道的。”
“裴辛夷,我真是想不到,你以前看着那么胆小,竟然早和阮决明串通,你们设计了连环套,让阮决明继承阮家,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
“我何必这么做,越南时局稳定,打压阮家是迟早的事,他要真接了佛爷的位子,我还提心吊胆呢。我要是知道会出这些事,早就让他来香港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才结婚。”
“算了吧,不要再逞能了。你们设计安琪嫁人,设计我们不得不继续两家的生意,档案不干净,什么都做不得。还有安胥被调查的事”
“细妈,话要讲清楚。生意是阿爸交给五哥的,五哥也很乐意从中牟利。好处都是你们拿了,麻烦事我背,现在怎么又成了我的错?”
何云秋冷然地说:“不要同我扯这么多,要是你阿爸看到这封文件会怎么想?到时候遗嘱上,没你一分钱!”
裴辛夷好整以暇地说:“我不懂了,不如你直接讲明。”
“不想这回事搞得人尽皆知,你最好听我话事。”
“哦,细妈,你一定熟读《史记》,知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裴辛夷用筷子拨了拨石钵里嵌在碎冰里的生虾刺身,“我从小至今的生死都被你攥在手里。”
“废话不多讲,你手里船务公司的股份,我要五成。”
“哗!”裴辛夷惊讶道,“这么一来,你不就成了大股东?公司不姓洪,要姓何了。”
何云秋挑起唇角,“你暗地里买散股的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不下公司的,没有向家的助力,更是登天。你无非是看准了曾念有个儿子,还有几年光景就成年了,到时候好同安胥争一番。可你帮她做事,她以后会帮你?”
裴辛夷这下确信,何云秋是完全不知道小孩们的身世秘密的。但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问:“难道我帮细妈,细妈会帮我?”
“老头子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指望曾念的仔,你不一定等得到那一天。”
“细妈讲笑,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帮你。我裴辛夷就是死,也不会和你搭上关系的。大哥的账我还没同你们算够呢。”
裴辛夷拿起文件,起身说:“细妈慢用,我走先。”
与此同时,裴安儿来到了湾仔的疗养院。
在楼层的来访登记处签了名字,裴安儿被医护人员带进了病房。护工对她的到来感到惊讶,试探地问:“六小姐让你来的……”
裴安英端详了来人片刻,对护工说:“没事,不用告诉六妹,你出去吧。”
护工走出病房,犹豫一番,留了一道门缝。
裴安英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即使是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也没给她苍白的脸添一分血色。
裴安儿坦然地来到她身旁,轻声唤道:“大姊。”
裴安英合上了书,平静地说:“我知你迟早会来的。”
裴安儿复杂地笑了一下,“大姊”
“坐吧。”
裴安儿在斜对角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大姊”
裴安英再次打断说:“是来告知我你赢得彻底同他结了婚,又有了小孩。洪太,需要我这么称呼你?”
裴安儿表情有些僵硬,依旧温声细语地说:“大姊,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钟意他?”
裴安英笑了一声,“是他还钟意我吧?”
裴安儿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