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迟早会察觉的,但没料到这么快。

让他接触菀菀,实在很危险。

菀菀长得那么像他,总有其他人会发现的。

阮决明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对面的裴安菀。中间隔着过道,三两位医生拿着银色的文件板走过去,他就再次看见了她。她微微蹙着眉,好像很淡漠,又好像有很复杂的情绪。

“菀菀?”阮决明站在原定,似乎没有气力走去她那边。

“八仔转移到病房去了,好彩妹让我来告诉你们。”裴安菀的语调如往常一般,但总让人觉得声线不够平稳。

“菀菀,你刚刚是不是打开了门?”

“什么?”

安全通道的门很厚重,足够隔音,除非推开了门,不然不会听见里面的谈话。如果有人推门,他不会没察觉到。

他心里松了口气,说:“没什么。是几号床?我先上去,你在这里等裴小姐。”

过了会儿,裴辛夷从安全通道出来,见着裴安菀有些诧异,问:“怎么在这里站着?”

“阮生让我等你。”裴安菀说。

她没有用“他”、“坏人”来代指,而是规规矩矩地说“阮生”。

裴辛夷不得不注意到这个细节,问:“他说什么了?”

“没有,他先上去了。”

裴辛夷点头,去牵裴安菀的手,可被她躲开了。这在以往是常事,但这时裴辛夷觉出一点儿不对来,试探地说:“菀菀,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里等着?”

裴安菀奇怪地瞧了瞧裴辛夷,说“没啊”,又说:“快点上去啦,八仔还在等你。”

单人病房里,医生护士都在,裴安逡坐在病床上,手上依然吊着透明输液管,但脸上的红疹消退了些许。

裴辛夷与裴安菀走进来的时候,阮决明正和曾念说着什么。

裴安逡唤了一声“六姊”,所有人都朝门口看过去。

周珏走到裴辛夷身边,小声说:“阮生讲费用他来出,还给八仔、念姨道歉了喔。”

“阮生有心了,”裴辛夷对阮决明说,“不过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这么客套。”

曾念忙说:“是啦是啦,不要自责啊,讲来讲去,还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做好。”

阮决明说:“怎么会。”

裴辛夷说:“八仔要留院观察,阮生有事的话先走吧,我让好彩妹送你。”

“下逐客令啊?”阮决明似笑非笑地说。

裴辛夷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听见阮决明又说:“那我走先,明日再来看八仔。”

“我送你啊。”周珏说。

阮决明摇头,走到病床前,握住裴安逡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轻声说:“八仔,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等你好了我们再去买没虾的小丸子,好不好?”

裴安逡被之前的一番道歉哄得服服帖帖,当即点头,说:“我胃口很好的,你记得准备好钱包。”

阮决明笑着应声,垂眸看裴安菀,又说:“乖乖陪着哥哥。”

裴安菀闷声不响,只侧身,让开了路。

阮决明离开不久后,裴辛夷让周珏送裴安菀回去,又打电话给佣人 Maria,说多做一份周珏的吃食。

奔驰行驶在路上,周珏打开电台,余光瞥见裴安菀垂着头,就仔细瞧了一眼。这下才发现她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轻微地抖动着。

“菀菀?”周珏一边看路,一边把手抚上裴安菀的背。

“怎么了,菀菀?”

裴安菀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珏,吸着气,哭着说:“好彩妹,我不开心,我不开心。”

周珏把车靠边停泊,从抽屉里拿出纸巾,给裴安菀擦拭眼泪,“为什么不开心?”

沿街小店的牌匾霓虹灯映在窗玻璃上,闪烁着,一会儿紫,一会儿变澄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阵消防车的警报“乌拉拉”远去。

裴安菀忽然放声大哭,再也无法压抑那般。周珏慌了神,连连询问,可裴安菀只是哭,只是哭。周珏只得紧紧抱着她,拍着她的背。

过了会儿,周珏缓缓问:“菀菀,你是不是知道了?”

她说不出口。

她承受太多不该背负的秘密,她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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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疼了小可怜,早慧的两个BB

048

大约五岁的时候,裴安菀清楚了两件事,她对乳糖不耐受但哥哥喜欢喝鲜牛奶,她喜欢吃虾但哥哥对虾严重过敏。从那天起,她的十万个为什么都化成了一个为什么妈咪要让他们说谎?

六岁,六姊送她和哥哥去小学面试,之后六姊从不缺席他们每一次拿奖状、登台汇演的时刻,妈咪说这是六姊爱他们的表现。她和哥哥相信,六姊爱他们,甚至超过妈咪爱他们。

八岁的生日会过后,人散了,喝多了的六姊坐在一地气球里,手里拿着摩托罗拉新出的手提电话,不知道想着什么。她问六姊想要给谁打电话,六姊却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六姊说:“我的菀菀,恭喜你又平安长大一岁。”

初春寒潮,当晚她感冒了,在昏沉之际胡乱地说:“妈咪。”守在双边的女人应:“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