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这情形她不敢问,也不能问。只能低头把经文递给诵经的和尚,让他帮忙处理。

等一会正式下葬,总会见到许清焱的。

池绛想的没错,一行人抱着骨灰走向墓地时,许清焱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哭泣和眼泪瞬间将池绛包围,她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听着人安排把骨灰放进墓室,然后封严立碑,自如至终她都一直红着眼睛垂头装哭。即使她根本没有眼泪,但也努力挤出两滴装样子。

等一切结束,她想找机会接近许清焱时,才发现他早就没影了。

她有点后悔当初没加他微信,甚至连他电话也没留下。

手指触到口袋里的手机,她突然想起那个一起吃地摊烧烤的火热夜晚。

“喂,池绛。”

“阿葛,许清焱有危险……”

那天许清焱在回苏北时有没有摆脱麻烦,池绛不知道,有一点很明确的是,她被许西胜怀疑上了。

后来在餐桌上,他几次小心试探都被池绛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但他不死心后来直接找上她,表示看她在家里呆的无聊,想让她进许氏做事,什么轻松的行政、助理、秘书岗随便她挑,工资也可以适当多给她些关照。

池绛知道他是想尽办法要控制自己,于是当即就拒绝了,“二叔,我笨手笨脚,没什么上进心,也习惯了闲散日子,这样就挺好。”

“嗨,就当出去散心了,你天天这么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许西胜一再强调。

“没有,二叔,我现在其实也有自己的小事业。”池绛摇摇自己的手机,“我现在在社交平台拍视频,做博主了,粉丝十几万了,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服装网红,广告什么的也不少接,日子过得充实,收入也是可以的。”

许西胜脸上划出裂痕一样的表情,他笑得别扭,“呵,我都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这么有想法。”

池绛故意夸大事实,“对啊,博主影响力也是很大的,粉丝也算是我朋友了,就算有点什么事,他们都挺关心,跟上班一样。谢谢二叔您帮我找工作。”

“哎哎,不谢,你们年轻人能干啊。”许西胜讪讪笑笑离开。

池绛吸吸鼻子,闻到空气中一股烤焦了的狐狸毛味。

许西胜目的没达到,又开始说服许老爷子将池绛留在许家,毕竟把她留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他才放心,她要是走了,他更不好控制这个人了。

“爸,我觉得还是让小绛留在咱们家比较好,现在我大哥那边人气弱,让她留下热闹热闹,清明过节还能有个人去墓地看看清霖,他也不孤独。”

这事他在饭桌连提了三次,许老爷子听烦了,一拍餐桌,“我许枫江一言九鼎,答应池丫头让她回去,还能有返悔的时候” 一桌子人停下吃饭的动作纷纷看向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浑浊的眸子扫向池绛,声音透着些郑重,“这事一开始就错了,让她离开是应该的,我们许家再封建,也不能耽误人家孩子一生。”

话说得铿锵有力,许西胜垂着头像只蔫茄子。

被抓奸在床后,池绛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一周,她把所有能想到的结果都想了一遍,后来索性不琢磨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真的给许清霖陪葬。

一周后,许老爷子和许老太太主动找她谈话。

池绛红着脸坐在书房的茶桌面前,想着那天的事就有些开不了口。

她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看向许老爷子,“爷爷,奶奶,对不起……”

许老爷子沉着脸摆摆手,“你们年轻人啊……”

池绛两只手蜷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用力攥着。手心里的冷汗像坏掉的水龙头,一个劲地往外冒。

她感觉那里湿嗒嗒的,于是小心的张开手,将手心扣在膝盖上搓磨着,牛仔面料上很快湿了一大片,池绛低头看了一眼,狼狈地用手盖住那块突兀的颜色。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时间过得可真慢啊。

许老太太抬眼冷冷地盯着她,“你爷爷当初让你进门时我就不同意,你说你平时没个端庄样子也就算了,怎么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我前些日子刚刚夸你懂事了。”

池绛手不敢动了,她心脏狂燥地起了速度,嘴巴又干又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音。

许老太太一顿礼仪廉耻的叨叨,把池绛说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她终于停了嘴,一声叹息后,池绛才缓缓抬眸,噙着泪水开口,“爷爷,奶奶,你们能听我说几句吗?”

许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许老爷子盘着手里的檀木手串默不作声。

屋子里除了空调的轰鸣就只有珠子碰撞的哗啦啦作响。

池绛用力咽了下口水,把眼里的泪生生憋回去,“我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跟您二老说的,我在进门前是不知道清霖已经不在了的。我从小被池向北抛弃,当年他用一笔钱直接买断了我们的父女关系,后来我跟着外公外婆回了乡下生活……”

池绛将自己来许家的经历全盘托出,并一再强调自己并不是求他们同情。

“我知道我生父对您也有所隐瞒,所以客观来说,咱们双方都算是受害者。但在这之前我从没有过一丝乱来的想法,就算是有想法,我也是想当着您和我父亲的面把话说清楚。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无话可说,您想怎么罚我,处理我,都可以。”池绛神色异常平静,她挺直了脊背,双手平搭在腿上,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她用一种豁出去的口吻结束了话题的收尾,指尖在腿上搓磨着,等待着对方给予的审判。

其实这些事,许老爷子在拿到池绛体检报告后是有深入了解过的,但当池绛当面开诚布公地讲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二老听到她的陈述,表情双双显出动容之色。

等池绛声音落下,屋子又是死一般的沉静。

良久,许家二老对视一眼,许老爷子才呐呐开口,“算了,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停下手里盘玩手串的动作,目光沉沉地看向池绛,“一年吧,等你们结婚满一年,你就离开许家,过你自己的日子去,但记住了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跟许家有任何瓜葛,这次的事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许家要脸面,我相信你也一样。”

池绛微微垂着头,听到这话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许老爷子,“爷爷,您说……”

许老太太目光严厉的看向她,“但这段时间你可得管好自己,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池绛倒吸一口气,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最终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滑落,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给二老磕头。

“谢谢爷爷奶奶。”

她眼里含着泪,把头磕得咚咚响。

许老太太和许老爷子当即变了脸色,“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搞得我们像封建社会的老古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