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绛视线缓缓下滑落在托盘里白色的盖碗上,她没急着去接,又抬头瞄了眼许清焱平静无波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抬手捏起碗上的盖子。

“啊”碗里的东西亮在眼底,她同时尖叫出声,手哆嗦着险些扔了盖子。

池绛连连后退两步,一脸惊慌未定地看向门口大笑的男人,“许清焱,你又整我。”

“大嫂,你冤枉好人,我哪有。”许清焱边笑边晃着身子,托盘里的瓷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着,里面油亮的汤水顺势跟着荡出。

池绛又瞄了眼碗底那只浑身黑亮的甲鱼,圆溜溜的眼睛似还在反光,它这是死不瞑目吗?飞快伸手将盖子放回原处。

“快拿走,我不吃。”

“哈哈哈哈,大嫂,这东西可补了,全是蛋白质,对女孩子皮肤好。”许清焱故意似的又将托盘向前伸了伸。

池绛想想那东西就觉得害怕,食欲早就被吓得荡然无存,现在保不齐她再回忆一下就能吐出来。

“拿走,要吃你吃,我不吃。”她摆着手,作出一副要吐的样子。

许清焱舔舔嘴角,“你不知道甲鱼裙边肉可好吃了,跟果冻一样,又鲜又嫩,全是胶原蛋白。”

池绛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许清焱,你闭嘴,不许说了。”

说着她鼓足勇气,挺了挺脊背气哄哄的上前,摆出一副要跟他较劲的架式。

许清焱看她这样反而来了劲儿,咧开嘴笑着后退一步,“甲鱼壳子底下也有肉,爪子也好吃,哦,里面有骨头,眼睛是明目去火的,你应该吃点……”

“许清焱,你可真狗!“池绛皱着眉吼他。

”哎,大嫂,你试试也许就爱上了,我跟你说那壳子吃完了还能当个玩意挂着看……”许清焱像调戏女生的坏小子,越是不让说,越是没完没了,以此为乐。

池绛知道降服不了他,见鬼了似的后退一步,慌乱地拉门将许清焱关在门后。

“砰”地一声,熟悉的笑声再次在门后荡漾开来,“哈哈哈哈,大嫂你可真没口福。”

池绛知道,许清焱这货是一肚子坏水,跟他沾边的就没好事。奶奶让厨房给她送夜宵没错,但半路上肯定让许清焱调包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把门锁又拧了几下,反复确认有没有锁好。

眼下她没空理会许清焱的恶作剧,更关心的是如何安全脱身,那个本子被她写满了花花绿绿的字眼,但轻轻扫一眼全是满满的叉子。

写到最后,她甚至觉得什么逃跑计划,这应该叫绝望计划,因为她发现,在许家她就是个孤岛,想离开根本就不可能。

池绛无助地倒在床上,没有洗脸刷牙换衣服,还穿着白天的 T 恤和缎面长裤。屋里空调开得很足,她随手扯了薄被子将自己裹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房间里静得只有空调运作的震动声,她闭上眼睛,大脑下意识追忆起来在许家的一幕幕。这世上每个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而后悔,然后又自作聪明的努力去寻找可以弥补的后悔药。到头来,一切并没有改变。混乱间她突然想起毛不易的那首《如果我变得很有钱》。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

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留在我身边

每天快快乐乐吃吃喝喝聊聊天

不用担心关于明天或离别”

忘了是谁说的,说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现在看来一点也没错。

池绛心里盘旋着歌曲的调子,脑子渐渐陷入混沌,随之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清水镇,一进镇子却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模样,原来的老街老房子全被新式的洋房取代。池绛找不到回家的路,急得想给外公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手机,看着陌生的环境她索性不走了,找了个石板坐下,期待等个路人过来问问。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池绛呆呆回头,就看到一张和许清焱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那里。

她正要叫他,却发现不对,这个人的头发是黑色的。因为看惯了金发,那头黑色此时看起来别样的突兀。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不是许清焱。

“你不是许清焱!”

男人笑笑,“我就是许清焱啊。”

池绛瞬间反应过来并叫出声,“不,你是许清霖。”

他刻意捋了把头发,“爷爷让我染回来的。”

池绛执拗摇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对,你不是他,你骗我。”

男人叹口气,调戏地抛来个眼神,“你那么想做我老婆啊?”

“你胡说,我才不想。”池绛被他说得有点害羞,感觉嘴皮子都没那么利索了。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如来佛祖吗?还是长了火眼金睛?”

六耳猕猴和孙悟空的差别只有如来能识破,池绛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每天放学准时守在楼上那台陈旧的黑色电视机前,期待着少儿频道的精彩动画片上演,两只猴子打来打去,可任谁都分辨不出真假,她当时一度看不懂其中的深意,不明白剧情为什么设置成这般,六耳猕猴的存在又是到底意义何在,长大后才明白,越深厚的哲理越是会存在于简单的故事中,她突然又一下子想到许老太太和那群老闺蜜的聊天。

“你屁股上有颗心形的胎记。”几乎是瞬间她就道破兄弟俩的玄机。

“哈哈哈,这么说你是看过啊?”男人挤挤眼睛,一脸玩味的表情。

池绛尴尬摇头。

“所以说,你没看过怎么就说我是许清霖。”

池绛被问得脸色通红,尬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男人挑起半边眉头,勾着嘴角,痞里痞气地说道:“要不要我脱了给你看看再说。”

池绛连连摇头摆手,“不用不用。”说着她就直接起身,抬腿跑向宽敞的马路。

男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别跑啊,不看看我屁股再确定吗?”

池绛拼了命的加速,心里想着,外界都说许清霖高冷理智,怎么到了自己这儿,这货跟许清焱一样吊儿郎当不着调啊。

身子猛地一颤,池绛从睡梦中惊醒,她这才发现因为被子包得太紧,此时身上头上已满满都是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