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我其实也意识到了，我父亲和我母亲在二十几年前创办了这家工厂，但那个时候厂子唯一的任务就是搞生产，依靠经销商在前面做服务，”彭霄坦诚道，“但现在越来越多的消费者选择在线上做攻略或是采购，信息差也不断减少，这就要求我们工厂开始做服务，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工厂是没有做服务的基因的，所以我回来以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梳理了我们的产品定位和接下来的规划，对于我们厂来说，接下来的一个重要阶段，就是从传统生产到数字化和智能改造的转型。”

彭霄说着打开投影，开始介绍家具厂现阶段的经营模式和接下来的规划，他将花费了两个月整理的工厂图库、资料库、供应商资源库和客户名录统一分类，同时介绍了每个产品的产品定位和接下来的转型方向：改造展厅、整顿工厂、采购新媒体运营设备进行线上营销、开辟海外订单渠道。

彭霄的条理清晰，表达流畅，讲完规划后，银行的工作人员又针对其他方面向他提问，他的回答也都是诚恳而清晰，整个会议的效率很高，快结束的时候，刘主任笑着跟在座的人夸奖彭霄，说年轻人的思维就是灵活，反应也快。

“是啊，真没想到彭霄这孩子原来做事这么认真，”坐在中间一直没说话的程香兰此时开口，用那种长辈赞许小辈的语气，“前一阵他整天窝在电脑前面，他爸爸还以为他整天玩电脑，不务正业呢，没想到是整理资料呢。”

“现在这些年轻人工作谁离得了电脑啊，”旁边的彭霄姑姑冷哼了一声，“我哥也是的，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信，也不知道是真糊涂了，还是听别人嚼什么舌根了。”

程香兰闻言，看了彭霄姑姑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彭霄这想法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边上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此时开口，“要我说，咱们就还是按照以前的老路稳扎稳打，现在的年轻人吧，整天想着整顿这整顿那，其实真干起来才知道，父辈有多不容易。”

“这就不用你评价了吧程永旺，”彭霄他姑抬头瞪向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道，“这家工厂姓彭不姓程，说到底跟你们程家人也没什么关系，我要是你，我就安静眯着。”

“你……”

“好了。”程香兰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笑着说，“年轻人嘛，有活力是好事儿，彭霄这么能干，他爸爸也能好好修养，调理身体。”

这个会表面上风平浪静，却时刻透露着淡淡的剑拔弩张，这张桌上家具厂的人，除了彭霄的姑姑，剩下的一看就知道是程香兰的人，周缘之前就听陈清清说家具厂的中层领导基本上都是程香兰自己的亲戚，今天这样一看，陈清清一点也没说错，只是周缘难免替彭霄担心，不知道他整顿工厂的动作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结束了实地考察，接下来的抵押物评估和财法分析正式进入流程，周缘在日常上柜工作之余，也同时被刘主任分配了这类的贷款业务，嘱咐她多看多学，工作上渐渐进入正轨，周缘闲暇之余，就难免会想到彭霄，那天在工厂匆匆一面，两人并没单独说话，后来这几天，彭霄偶尔会来送资料，但也都是送完就走，偶尔和周缘对上眼神，也只是礼貌地点头，算作打招呼，有时周缘甚至觉得那晚在酒店里，彭霄同她说的那句话，像是一场梦。

不过这样也好，周缘想，换做他是彭霄，在那样表达过自己后被人当作玩笑，似乎也不会再有勇气额外做些什么了，就到这里，好像也挺好的，之后也不会觉得尴尬，周缘决定把这些凌乱的情绪抛在脑后，专心准备转岗考试，却没想到，这天下班时，在银行门口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上次在戴梦娇婚礼上见过的那位王哥。

“小周，你下班啦？”

王哥从他的奔驰上下来，绕到周缘跟前，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周缘有些意外，礼貌地点点头，“您这是，来办业务吗？我们已经下班……”

“不是，”王哥笑着说，“我本来约了人在这边吃饭的，结果客人突然有事儿来不了，我本来打算回去的，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这家银行，我记的上次说过你就在这儿工作，这不是想着来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运气还真好，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请美女吃饭呀？”

周缘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这人，上次婚礼上单独相处那短短一段时间，周缘早已意识到两人压根不是一路人，她也早把这号人物给忘了，但如今他这样主动邀约要同她吃饭，周缘没有准备，一时间竟想不出来有什么借口拒绝。

“我订的饭店很近的，就在隔壁那条街，他们家老板跟我也是好哥们儿，给咱们留了最好的包厢。”

王哥说着掏出手机就要给饭店打电话。

“王哥，”周缘赶紧打断他，“不好意思啊，我有个急事儿要去办一下，今天吃饭就算了吧……”

周缘想起手头正好拎着一堆工作资料，于是顺手提溜起来在王哥面前晃了晃。

“什么急事儿啊，你跟我说，是需要去哪个政府部门还是怎么着，我帮你直接找人就行了，什么业务还得你亲自去办,”王哥轻蔑看了周缘手里的资料，伸手拿过来，而后拽着她的胳膊，语气像是认识了多年的熟人，“上车，我带你吃饭去，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工作嘛。”

周缘本就对这人的轻蔑眼神感到一阵不适，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上手，她有些急了，敛起客气的表情正色道，

“不好意思，我真的去不了。”

周缘说完一个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就去不了了，是嫌他们家菜不好吃对不对？那咱们换一家，你看小周，我专门绕过来找你，你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再说了，我这儿也有些存款不知道怎么办，你看看你这边业务有没有什么需要嘛……”

男人说着就要过来揽周缘的肩膀，周缘下意识伸手，“啪”地一声打开男人的手。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这么办业务。”

周缘凉凉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转身想走，又被人拉住，她不耐地抬起头，刚想要说话。

“周缘。”

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周缘转过身，看见彭霄从马路对面大步朝她的方向走来，还没站定，已经抬手朝男人的咸猪手上招呼了一下，男人下意识缩回手，抬头刚想骂人，抬头看见彭霄冷着的脸时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之前也曾同这个不速之客见过。

“王哥？是你啊，我刚才离得远，还以为有流氓骚扰女生，差点就报警了。”

彭霄冷着脸，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以至于对面的男人听着有些摸不清楚头脑，不知道这厮是真开玩笑还是借着机会嘲讽，还没来得及说话，彭霄已经伸手直接将男人刚才拿走的资料夺回来，塞回周缘手里，低头道，

“我有点贷款的事情想咨询一下你和刘主任，他还在吗？”

彭霄说着低头看了周缘一眼，周缘反应过来，点点头，

“我带你去找他。”

说完周缘冷冷看了一眼表情悻悻的男人，转身带彭霄回了银行。

彭霄是来交贷款的补充材料的，没想到却在银行门口撞见了那样一幕，周缘带他去主任办公室交完了材料，两人出了门，一路无话，周缘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正纠结的时候，彭霄从后面叫住了她，

“周缘，一起吃顿饭吧。”

这姓王的真是那种油腻猥琐感扑面而来

38 没人能听见此刻他们的心跳如擂

两人去了一家私房菜馆，二人原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然而刚才那位王哥制造的小风波却刚好成了调味剂，以至于周缘已经端坐在餐厅，才又想起那天彭霄喝醉后拉着她手臂说的那句话。

“他最近经常这样来堵你吗？”

点完菜后，彭霄忽然问了一句。

周缘顿住动作，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低头摆弄碗筷的同时，摇摇头。

“今天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约了朋友在附近吃饭，被放了鸽子，非要带我一起去。”

“前几天跟我爸的朋友吃饭，正好听见有人说起过这个王滔，人品不是太好，你平时多注意。”

彭霄垂下眼，帮她把餐具清洗好，温声叮嘱，周缘点了点头，两人静默几秒，接下来却是半晌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