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缘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她看着陶乐真好奇而不解的眼神，忽然有种冲动，想把所有对于徐桂玲的不满和怨怼全部说出来，当着她最爱的这个小女儿的面。

“在我心里，她是个自私，情绪不稳定，又不负责任的人。”

周缘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她看见陶乐真在听到她这句话时错愕的表情，觉得像有一把小刀剜掉她心脏某处的腐肉，虽然疼，但也痛快。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子的，从来不会管别人，她永远识人不清，只要看见一个男人就恋爱脑上头；她想结婚就结婚，想分手就分手，想不要孩子，就直接把小孩甩给自己年迈的妈，就像现在这样。”

周缘盯着陶乐真稚嫩的脸庞，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灵魂出窍，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场合，把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这些最残忍的话尽数说给对面这个无辜的小女孩听。

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不过你算幸运的，因为你爸爸有钱有地位，所以她对你很好吧，”周缘自嘲地笑了笑，“我小的时候，无论怎么努力想讨她开心，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好脸色，她连叫我都从来只是直呼大名，从来没叫过我一声女儿。”

眼前的陶乐真已经完全傻了，她呆呆地看着周缘，小声呢喃，“怎么会……”

“我知道，她在你眼里可能是个好妈妈，但是于我而言，我永远没办法说出这句话。”

周缘移开视线，不忍心再看到陶乐真脸上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这和你心情不好有什么关系？”

周缘深呼口气，低声问道。

“我只是，今天突然有点想她。”

陶乐真沉默片刻，而后闷闷地说。

周缘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想她也没办法，是她把你自己扔在这的。”

陶乐真猛地抬起头，瞪了周缘一眼。

“好了，你的思母之情抒发完了吗？可以讲题了吗？”

周缘伸手捏了捏陶乐真肉嘟嘟的脸蛋，柔声说道。

然而这温柔的语气听在陶乐真耳朵里多少有些阴阳怪气，陶乐真气急败坏拂开她的手，抬头看见周缘脸上温柔而严肃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害怕。

她这么长时间摸透了周缘的脾气，周缘永远是温柔的，但一旦生起气来，似乎是这个家最不好惹的，因此，她还是不敢真的惹周缘生气，只能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你接着讲吧。”

陶乐真弱弱说道。

自从上次从彭霄家里离开，周缘没再和他联系。

准确来说，彭霄也没有跟她联系。

尽管两人本来也算不上多亲近的朋友，即使这段时间的交集比从前多了些，几天不联系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周缘心里仍记着那天在彭霄家里发生的事，虽然不能确定，但周缘能够感觉到，自己那句“这种事没必要让陈清清知道”的话似乎让彭霄不太开心。

这天上班时，周缘坐在柜台里，思考着要不要给彭霄发个微信，想了半天还是收回手，什么也没做，手机却在此时振动了一下，她点开手机，看见彭霄正好发来了微信：

【你在银行吗？】

周缘愣了一下，正盯着手机微微出神，身边有同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见刘主任快步走进来朝她招手，

“小周啊，你过来一趟，彭厂长的儿子来了。”

周缘愣了愣，随即匆忙站起身，绕到柜台外，跟着刘主任去了会客厅。

一进门，周缘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彭霄，像是在盯着某处发呆，听到响动后，他抬起头，看见刘主任和周缘走进来，也跟着站起身，朝周缘点了点头。

周缘抿了抿唇，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几天不见，两人的距离似乎又一下子退回了原点。

“是这样的啊小周，现在彭氏家具厂这边准备在咱们行办贷款，小彭总说了，就办你之前给他们推荐的那个产品。”刘主任笑呵呵地给周缘介绍情况，“既然你们两个是朋友，这笔贷款就你来辅助办一下好吧。”

周缘抬起眼，对上彭霄的视线，彭霄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想说点什么。

“刘主任，其实……”

彭霄的话没说完，刘主任已经热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小彭总你千万别客气，你和我们小周是熟人，凡是沟通也方便一点，有什么流程上的事情你就咨询她好了，我们的宗旨就是尽全力服务客户，你说对不对，小周？”

周缘站在一边，抬眼看着彭霄几秒，而后笑了笑，“对。”

“那这样，你先把需要准备的材料跟小彭总说一下，然后尽快帮忙提交一下申请好吧？”

刘主任跟周缘嘱咐完，笑眯眯地同彭霄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

会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如果要提交贷款申请，需要准备几样材料，营业执照、财务报表还有抵押物权属证明什么的，一会儿我列一个清单给你，你们先按照这个准备，等齐全了以后，我帮你去提交审批。”

周缘随手拿起桌上的便签，把需要的几项材料写下来递给彭霄，彭霄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问了几个材料的细节问题，周缘一一解答，两人一来一回，语气都很客气。

直到周缘回答完全部问题，彭霄却在这时又忽然开了口，

“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是刘主任他……”

“没关系，这也没什么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