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蔡玉芬的声音突然响起，周缘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贪心，想长生不老？”

蔡玉芬轻声问。

周缘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其实买这么多保健品，有时候一想，我自己也后悔，总是想当时脑子怎么就那么糊涂，这么简单的骗局都能相信，后来想想，我好像真是想长生不老，那样，我就能永远拉扯着你们几个，看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

蔡玉芬说完，周缘的鼻子一下酸了。

“你不知道，你姥爷去世的早，你妈妈小的时候，我每天要上班，那时候她还没上幼儿园，我就每天把她带到车间里，有一回你妈趁我没注意偷偷去爬高，摔下来鼻子破了个口子，我哭了一下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那时候大家都说我太宠她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蔡玉芬说着说着，声音里似乎带了些许笑意。

“可是只有我知道，你妈妈救了我，如果不是她的存在，你姥爷去世之后，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走不出来，那个时候，是你妈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陪我一起走了出来，所以一直以来，你妈妈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后来眼见着她结婚生子，又离婚，再婚，把你们一个个送到我身边，我看着你们，就像是看着小时候的你妈妈，我这辈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你们，是我最放不下的心头肉。”

周缘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这人，天生的操心命，有时候我也劝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岁数大了，也不应该想那么多，可是老方去世以后，有一天我看见她儿子和老伴走在路上，空落落的那个样子，我就想起了你们，我不怕死，我就是怕我死了，你们该怎么办。”

蔡玉芬的声音哽咽，周缘再也忍不住，眼泪在黑夜的病房无声无息流下来，她站起身，默默走到蔡玉芬身边，蔡玉芬抬起头，借着月光笑着看她。

“傻丫头，哭什么哟？”

周缘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流眼泪。

“快过来，来姥姥床上，咱们俩挤一挤。”

蔡玉芬让出了位置，揽着周缘躺下来，狭小的病床上，祖孙俩的心却无限贴近。

“不哭了，姥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磨叨磨叨，人老了，就爱寻思这些没用的……”

周缘紧紧抱着蔡玉芬，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直到两人都快要睡着，周缘才轻声开口，

“姥姥。”

“嗯？”

“要是世界上，真有长生不老药就好了。”

周缘说完，无声搂紧了蔡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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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小子，跟老娘斗

陪完床的第二天是周末，梁晓冬早上就买了早餐过来替周缘的班，周缘陪蔡玉芬吃完早饭，然后就回了家，刚到楼下，就看见徐桂玲刚好也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兜早餐，两人看见彼此，都有些尴尬，一前一后上了楼，徐桂玲才开口问了句。

“吃饭了吗？”

周缘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你这两天怎么都没去医院？”

徐桂玲坐在餐桌旁，咬了口包子，含糊道，

“我去干什么，那天你又不是没看见，我都被嫌弃成那样了，干嘛还硬往人家面前凑？”

周缘换好鞋往屋里走，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姥姥又没说错。”

“是，没说错，”徐桂玲大口吃着包子，像是在发泄不满，“我知道你们都不待见我，所以我离你们远点，省得让你们不高兴。”

周缘闻言冷下脸，拉开椅子坐下来，直接道，“你这话说得有没有良心？你扪心自问，姥姥要是真不待见你，她会帮你把我和梁晓冬带大？现在还会天天帮你带陶乐真？”

“我就是说气话……”徐桂玲见周缘情绪有些激动，便偃旗息鼓道，“你以为我这几天不想去啊？我不是就怕你姥姥看见我动气吗，说到这儿，那天去医院的那个老头，到底跟你姥姥啥关系？”

周缘看了徐桂玲一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那天后来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徐桂玲听完以后，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你姥姥是因为看见老方太太去世以后，她家里人现在的情况，所以越来越焦虑，才一下子买了那么多保健品。”

徐桂玲说。

周缘点了点头。

“艹，越这么想我越觉得那个姓田的骗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徐桂玲脸色一下子变了，嘟囔着，“不行，我必须得干点啥……”

“你要干什么？”

周缘皱起眉问。

徐桂玲看了周缘一眼，从兜里掏出了个手机卡。

“这是什么？”

“我新弄了个手机卡，之前不是加了那个骗子的微信吗？大号给他发他装死，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前两天居然还在发朋友圈！”

徐桂玲说着拿出手机翻出那个小田的朋友圈亮给周缘。

“你看。”

周缘看了半天，只看见照片上是个一楼门市的茶庄店铺一角，看不出所以然。

“我上网查了一下这个茶庄的位置，发现它在齐市，这帮骗子精得很，打一枪换一炮，把咱们呼城这波老人割完了，现在又去骗别人，老娘必须得去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