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缘和徐桂玲听得清清楚楚，周缘下意识皱起眉，还没张口，就感觉耳后闪过一阵疾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徐桂玲的人影朝程香兰扑过去，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徐桂玲已经一把薅住了程香兰的头发。

“你他妈说什么呢，我让你上梁不正下梁歪，”徐桂玲瞪圆了眼睛，伸手就往程香兰的头发上招呼，“你说我不正经，你自己好到哪儿去啊？嘴这么贱，是不是活不过明天啊！”

徐桂玲的突然出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去拉架的时候，程香兰和徐桂玲已经扭打在了一起，程香兰虽然看起来瘦弱，但似乎也很有劲儿，反手抓住徐桂玲的头发，很快就占了上风。

“你也不看看你那儿子的熊样，还对我女儿要求这要求那的，你做梦去吧，呸！”

徐桂玲被彻底惹毛了，眼睛通红，一个用力狠狠撞向程香兰的脑门，程香兰疼得惊呼一声，两个女人就这样打得难解难分，最后还是程栋和周缘，还有保安分别死死拉住她们，才终于将两个人分开。

“你疯了！”

周缘瞪着徐桂玲，同样气喘吁吁。

“我没疯！”

徐桂玲抬头看向周缘，她头发凌乱，眼睛通红，看上去像是一头为护崽而失控的雌兽，周缘看着这样的徐桂玲，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派出所门口。

周缘拎着包，快步走在前面，身后的徐桂玲头发蓬乱，低垂着脑袋，臊眉耷眼地跟在周缘身后。

母女俩一前一后地往前走，从派出所门口出来，拐到回家的那条小路上，周缘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低头越走越快，身后的徐桂玲一边同样加快脚步，一边忍不住低声唤了周缘几声。

“缘缘，你慢点。”

徐桂玲忍不住说，周缘不为所动。

“你慢点，妈妈跟不上你了……”

周缘仍旧没有反应。

“你别这样，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徐桂玲这句话说完，周缘终归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停住脚步转过身，徐桂玲没反应过来，差点和周缘迎面撞上。

“徐桂玲，你是不是觉得，刚才打那一架特解气啊？”

周缘忍不住开口，方才在派出所，警察盘问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差点要拘留徐桂玲，是周缘在外面和程栋程香兰一个劲地说情，毕竟先动手的是徐桂玲，无论怎么说都不算占理。

最后是周缘去找了陈玉清，因为陈玉清常年做生意，也有和程香兰相熟的朋友，最后程香兰才终于点头同意和解。

可是现在看着徐桂玲的样子，周缘还是忍不住生气。

“一点也不解气，要不是你们拦着，我必须好好收拾一下那女的……”

“你有完没完？”周缘的火气“噌”地一下上来，“你活着是不是就是为了给我添乱的？”

徐桂玲一下子愣住了，抬头看着周缘，脑门上刚才打架时留下的红印在此时显得格外明显。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周缘看着徐桂玲，脱口道，“刚才在饭店里我已经拼命告诉你算了，不要再跟程香兰继续吵架了，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还要往上冲？”

“可是她说话那么难听……”

徐桂玲喃喃道。

“她说的不是事实吗？”周缘一下子打断徐桂玲，她一看到徐桂玲额头上的伤口和现在整个人灰扑扑的样子，就感到心口窒闷，不知为何的恼怒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说的事情，哪一句错了？”

徐桂玲这下彻底愣住了。

“从小到大，我有个结过三次婚，不负责任的妈，这件事我不知道被别人拿话柄说了多少次，那时候你在哪？”

周缘的语气有些激动。

“谁说的？哪个不要脸的这么没事闲的在背后嚼舌根？”徐桂玲瞪圆了眼睛，“你告诉我，我要一个个去找他们……”

“你找的了一个，找的着那么多吗？”周缘觉得徐桂玲这话十分幼稚可笑，忍不住讥讽道，“况且人家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是戳到了你可怜的自尊心，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的自尊心是怎么过来的？”

徐桂玲看着周缘一字一句这样说出口，一时间面色灰败，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觉得，我刚才打那一架，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

徐桂玲忍不住道。

“不然呢？”

“我是因为你！”

徐桂玲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激动道，周缘愣了一下，见徐桂玲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声音也越来越颤抖。

“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可是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凭什么！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凭什么觉得你配不上这个配不上那个？在我眼里，我的女儿就是最好的，他们哪来的脸对你指指点点？”

徐桂玲说完，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淌下，周缘站在原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百转千回。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有心结，你觉得我当初选择了老陶，离开了你和你爸，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年在你让我走的时候，我选择留下，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徐桂玲喃喃道，“可是没有如果，无论有没有老陶，我和你爸当年已经没有感情了，我知道我这么说挺恶心的，可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也是人，有的女人就是喜欢踏实，就是能忍受那种一眼看到头的生活，就是天生就有母性，可是我，我天生就不属于这类女人……”

周缘安静地看着徐桂玲，心中忽然有些释然，她相信这全都是徐桂玲的真心话，虽然残酷，但很真实。

“你知道我第一次对老陶动心是什么时候吗？”徐桂玲轻声道，“是在我状态最差的时候，你爸每天除了上班，回家一句话都没有，我白天既要带你，又要经营发廊，每天邋里邋遢，忙得要死，又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在那个时候，有一天，老陶送了我一束花，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花，我才意识到，人生不光是有这些柴米油盐的，我不想被一辈子困在这里，过那种无趣的生活。”

周缘安静地听着徐桂玲说话，轻声道，“原来那束花，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徐桂玲没有回答。

周缘继续道，“那如果我告诉你，那束花，是我送给你的呢？”

她的话音刚落，徐桂玲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