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闷雷炸响,席归星猛地从颓丧中惊醒。
阿嘉德的玫瑰!他们的玫瑰!
男人撞倒椅子一下子冲出屋外,暴雨把他和那些玫瑰都浇透。阿嘉德说过,他不喜欢栽在花盆里的玫瑰,说太孤单也太小气,他要他的玫瑰种满整个星球。现在,席归星的伞给了玫瑰,外套给了玫瑰,可他依然救不走这些玫瑰,只能与玫瑰们一起等待死亡。最后,席归星跪在泥土里,他的脊背和胸膛也都给了玫瑰。
他忽然又暴怒起来,俊美五官扭曲,什么玫瑰,他根本不稀罕玫瑰!他只要他的阿嘉德他的虫子!但他已和玫瑰一起扎了根。人类柔软的长睫被暴雨浇铸成一把把尖锐的刀锋,成为他自裁的武器,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席归星依然还是那个被困牢笼、软弱无法自救的小孩。他当初跟老师走,为报恩,亦步亦趋没有主见地选择了后来的人生;现在还是毫无硬骨,移植来阿嘉德,成为他的脊梁。
“……妈妈?你在做什么?”
暴雨让席归星目眩耳鸣,他自嘲自己,恍惚间听到了阿嘉德的声音。
可当他真的看到阿嘉德,看到被他气走的小虫子回来了,席归星却木木地维持着狼狈的姿势,想又不敢打破这场美梦。还是阿嘉德冲过来拉起了他,阿嘉德把这个人类救出了泥潭,他的体温在暴雨中倏然显得这样温暖,麻木近死的人类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席归星一下子爆发了求生本能,他紧紧地抓住阿嘉德的手,攥着他的命、他唯一活下去的可能。
“阿璨,阿璨……”
其实阿嘉德的样子也不比席归星好多少,他一样淋着雨回来,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他的眼睛湿漉漉,他的眼神可怜兮兮,他狼狈但平安地回来了,席归星这才涌上无限的后怕。他的阿璨刚才有没有被人看到,联邦会不会抓走他,虫族会不会带走他。
席归星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木愣又疯狂的状态中,他快要疯了,阿嘉德握他的手时,他竭尽力气地死死回握。
阿嘉德不好意思的神情中带着微薄的落寞,他冲妈妈笑了笑。长_腿*老啊姨整`理
“我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就在街上乱晃,我看到好好多人,要下雨了,他们回家,他们都有自己的家。阿璨就想起,妈妈在家等我。
然后我看到了小依和她的恋人。他们在吵架,都比雨难过,他们不再一起,不再是恋人了。原来浪漫是这样绚烂又短暂,我不想要了……妈妈,我们不需要做恋人,我们还一直在一起,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雨中,人类的脸被淋得那样苍白,他的心脏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斑斓色彩。它们每个都相互挤着,想要从已经破裂的那道心墙中涌出,去往他所爱的那颗璀璨星星的地方。
席归星主动吻了阿嘉德。
他牵着阿嘉德的手,说:“走。”
跟我走。
去巢穴,去港湾,无论死生。
【作家想说的话:】
妈妈也是疯批。我就喜欢疯子的爱情(褒义)
今天璨璨宝贝写了两篇日记~
彩蛋内容:
【妈妈哭了。
因为被雨藏着,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只有我,只有我看到。
我可耻,没有全然为妈妈难过,甚至还有雀跃。妈妈牵着我的手,他往屋里走,走很快,连带我一起,我们在急奔。
我们去我们的巢穴,只有我和他。
我忘了我种的玫瑰,甚至因为嫉妒它们得到过妈妈的庇佑,我种成百上千的玫瑰,爱玫瑰,但它们都不是我心中真正的玫瑰。而我现在,好像已经得到了我的玫瑰。
我不要短暂的恋人,但剽窃来恋人才说的爱。
我爱妈妈,我爱他。
席璨。5032.6.23】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也太傻。
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回避我毛头小子一样的爱情。
妈妈,原来你这样地有先见之明,爱情有甜蜜也有苦涩,就像当年的那个花匠与她恋人,相爱未必不会分开。我们都没有爱过,不知道怎么好好爱人。但你不是懦弱。妈妈,你只是希望我快乐,永远不要受伤。
爱一定会受伤。来自你,我的爱人,有意或无心。
我和玫瑰战舰流浪太久了。
妈妈,你在哪里。
我好想见你。
席璨。5041.10.17】
十四
他们第一次不必只夜里坦诚相见,也不需要施加借口。
这个人类,他的妈妈,带阿嘉德弥补了他一生中冥冥夙愿。
他们倒在床上,由人类牵引着阿嘉德,阿嘉德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被俘获了,于是身份颠倒,猎手与猎物对调,强大的实际弱小。阿嘉德是那样手足无措得可爱,倒在席归星身上,压着他又怕压痛他,阿嘉德甚至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妈妈的长发。妈妈的长发,是妖冶的海藻,阿嘉德想到了虫族远古征伐记忆的某些片段。曾经某颗星球由海妖的种族统领,就像人类对虫族的傲慢与无知,曾经虫族也对海妖冲锋陷阵,然后支离破碎的虫翼尸体永远留在了海妖的领域。
现在妈妈就是阿嘉德的海妖。
他们都湿漉漉。比喻成海妖的人类是湿的,被拖下水的虫族也是湿的。床是爱语的温床,也是绞杀的现场,他们急促的剥去各自无用的皮囊,在这场暴雨里袒露真心。
“妈妈。”
阿嘉德跨在席归星身上,他长大了,这是很冒犯很有进攻性的姿势;他的头发又因为淋雨,全部捋在脑后,露出锋锐的眉眼。他像一个战士,在爱里亟待得胜。而这一切,都被席归星宽容接纳。一个自然分娩且已有残缺的人类,他注定没有基因上的优待,他做不了优秀的战士,甚至夜里不能清楚视物。席归星只看到了阿嘉德的眼睛,那是暗夜的太阳月亮星星,所有发光星体都要拿来衬他可贵。
席归星触摸到了那双眼睛,轻轻的、温柔的,生怕惊扰。人类拿着捕虫网,他感到歉疚、感到羞惭,可他太想要拥有一只属于他的小虫子了。这只小虫子会发光,陪他度过每一个太寂寞的夜晚。席归星也亲了亲那双眼睛。
“我好像从未说过,”人类啊,他说着话的此刻,比什么都绚烂,“你比玫瑰漂亮珍贵。”
阿嘉德笑了,很开心,又忍不住装矜持埋怨。他抱紧了席归星,臂膀作枷锁,头颅作依偎,他是不成熟的恋人与早熟的孩子,他是几千年间所有俄狄浦斯转生的浪漫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