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归星反手抱住他,尽管虫子已经成长得比他要高了,可妈妈天生就拥有庇佑保护孩子的强大神力,妈妈所向披靡。席归星触碰阿嘉德的脊骨,这根带刺的骨,仿佛他亲手淬炼的剑,是他的军心。然后心甘情愿被这柄剑划到遍体鳞伤。

“没关系,”席归星垂敛眼,一下下地抚摸那从未长过虫翼的脊背,“没有翅膀,依然可以征服宇宙。阿璨喜欢玫瑰,我会让阿璨拥有独属于你的飞船,带你去找玫瑰。”

阿嘉德哑然。

席归星完完全全地震撼到了他。这是妈妈才拥有的独权,轻而易举击穿他,让阿嘉德愿意为他死一千次一万次。

阿嘉德把头埋进席归星的肩膀,他现在要憋屈地做这个姿势了,却又好情愿心甘,他带着长长餍足的叹息,和一丝丝狡黠,在席归星的肩头闭眼。

“阿璨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了。我会将妈妈这句话记一辈子,但妈妈不用为我辛苦,阿璨已经成年了,可以为妈妈分担很多……阿璨会学驾驶会有自己的飞船,哪怕终其一生都在和妈妈逃跑,没有时间等玫瑰,我都会很开心。”

“不过妈妈,有件事我还是要说……我本来就不会长虫翅。”

……

席归星坐在床边,双手抱臂,非常地冷漠。肉雯。)二叁!·灵溜)九二,叁九,、溜

阿嘉德赧然地眨眼,企图用他蜕变后更加璀璨如宝石般的虫眸得到原谅。完全成年的虫子,做起这种撒娇的事来还是毫不害臊。

“阿璨没有和妈妈说过吗?”

席归星拒绝小混蛋的亲昵,无视对方满满的沮丧,一字一句顿道:“没有,快说。”

阿嘉德哀叹一声,但也只能顺应席归星坐正了,老老实实交代。

“不是所有虫族都有虫翼和触角,妈妈见到的那些都是雌虫,雌虫才长的,阿璨是雄虫子。”说到后头,似乎为席归星这么久还混淆他的性别而委屈。

这些记忆当然在阿嘉德的传承里,但他生来就在人类的社会,妈妈又不属于雄虫和雌虫的任一,阿嘉德就理所当然地忘却在脑后,而让多年后的席归星猝不及防。

阿嘉德只好从头娓娓道来。与人类划分性别的男女不同,虫族分雌雄。雌虫有明显的虫化特征,因强大而肩负重任;雄虫则在外貌上类人,体质不如雌虫,但因为信息素的主导而占优。简而言之,是趋雄的社会结构,雄虫因为社会地位和身体素质稳坐后方,从未有雄虫担任士兵,也导致了此前席归星片面的错误印象。

席归星很少会有这么荒唐的失误,甚至因为前头极点的愤怒而显得有一点可爱的可笑。反正阿嘉德笑了,且笑得窃窃自喜。因为妈妈的可爱,是因他而有的可爱。

“别笑了!”

未免席归星恼羞成怒,阿嘉德立刻讨好地说道。

“虽然阿璨没有虫翼,但还是很厉害的。”

席归星抿着唇,只乜了他一眼。

“是精神操控,”阿嘉德观察席归星的表情,献宝道,“妈妈要看吗?”

人类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好像不置可否,但阿嘉德就是知道,对方会好奇,也会在乎他。

阿嘉德坐到了席归星面前,他凑得很近,并请求席归星也注视他的眼睛。席归星起了兴趣,依言照做。澄黄色的非人类的虫眸与他对视,仿佛带有无比的魔力,在刻意营造的静默中,阿嘉德开口了。

“我想妈妈抱抱我。”

席归星闭了闭眼。

人类照做了,给了阿嘉德一个他永远都希冀的拥抱。

然后又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脑嘣。

席归星心想,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虫也是。

【作家想说的话:】

璨璨宝贝:???妈妈,这个技能真的很厉害你为什么打我?

不是啥严格正经的虫族文,写着开心,私设太多,如果和大家印象中的虫族文有出入,那都是我的锅。

“所以他真的会精神控制啊。”

伽利略有一种印证历史的感慨。

尤金也说:“毕竟阿嘉德疯起来时,光靠他的玫瑰战舰和恐怖手段就已经把人弄死得彻彻底底。”所以有关于阿嘉德精神控制的说法,从来没有实证。

“但我还是很难相信……不都说雄虫很脆弱尊贵么。”和当初不同了,联邦与虫族有过战争有过往来,这百年中的每一个节点,都是促进双方彼此了解的交流,对于虫族,人类不再像曾经那样仅仅掌握零星的认知。不会再有人,再有一个席归星,犯那样可笑可爱的错误了。甚至对异族文明的充足了解,让两个人类一下子意识到一直以来被世人忽略的细节。

“而且,这不是证明阿嘉德必然是一只高等雄虫?”

据证实,尽管雄虫肉体不如雌虫强大,但雄虫中有少部分会在成年后觉醒精神操控的能力,所有雌虫,甚至其他低等的雄虫无法抵抗,后来传闻对宇宙中的更广种族也同样适用。因此,这项能力成为奠定雄尊雌卑的虫族社会结构的基石之一。而这种觉醒,仅在高等雄虫的成年中偶然发生。

两个人类,在本该人生尽头的惶然里,遇上了这艘玫瑰战舰。

他们翻阅故事,翻阅心事,翻阅那也许会被奔走传唱、又或者人皆唾骂的爱情。

……

军方没有追上来。

但席归星依然谨慎,他们没有选择原计划的终点,而在半路补给停靠的地方下船。他们同样只短暂停留,借机等待下一艘其他目的地的停靠飞船。

心里装的事太多,这时候的席归星难免睡不好。他先是梦到了他的过去。他和阿嘉德曾经住过的某个地方有一间赌场,在席归星的梦里,同样也有这样一个赌场,他真实经历的赌场。他可能作为卖酒跑腿的小童,可能作为赌桌上漂亮新奇的装饰。赌场里充斥满烟叶钱币的混合味道,那是另一种烧着的硝烟。那些张牙舞爪的烟掐住席归星的喉咙,把他拽向了更下层的世界。他的身下不再是赌桌毛垫,而是冰冷铁牢,观赏他的人从为金钱烧红眼的赌徒到了对欲望痴迷的嫖客。他们放荡或矜持,吐露的叹息也是一种烟,是欲望湿漉漉的潮气,这一次却托举起席归星,送他挣脱囚牢去往不知名地。这是席归星一生未曾到过的地方,一望无际本该是原野,如今是玫瑰;他要追寻却还未得的,被好梦赠予。

湿漉漉的玫瑰,沾晨露的玫瑰,它的白被赋予偏爱,巍峨雪山也摘下来衬它纯白。最先为这朵花命名的人类,是否有一个如同雪山一般圣洁不可攀的挚爱。曾经谁人赠予小心放的那束玫瑰匆匆一瞥未细看,如今席归星为它倾倒俘获。玫瑰知道得到他的爱,在梦里连刺也柔软。席归星就这样被玫瑰簇拥、淹没,花茎枝蔓做链铐,收束、绞紧,缠绵地拖着他,去往有更多玫瑰的深处;又或是举着,在沉沦中予与牵系。席归星又被扼住了喉咙,被浓郁芬芳。喉管鼻腔都昏昏沉投降,也许这一路要去到心脏。那是种难以言喻的快乐,跃跃欲试中裹藏着青涩和热情,玫瑰的潮气与他自身的潮气融为一体,席归星溺亡于玫瑰中。

而后他被阿嘉德从梦里救醒。

成年虫子的体温仿佛就是那潮气,有一点凉,但因满心火热而蒸腾,牵引席归星做梦。他担忧地望着席归星,他已经可以拥有成年人搂抱安慰的熟稔,而等席归星的投怀。那双眼睛这样近,暗夜里做狭窄屋房的星光。

“妈妈,做噩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