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重点放错了,是表嫂的身材好,换个人穿绝对不是这效果。”
这群人,连她办公室的门朝哪开都没法知道,这会儿倒坐在一起话家常。
梁淙说话说累了,捏了捏鼻梁,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被如此玩弄。周倾不再喜欢他,他也不打算和前任有牵扯。
可现在他们处在这样的立场,这样孽海情天的纠缠,像在演狗血剧。
有消息进来,他刚点开,边上又坐了个人,他的堂弟梁溢。如同这个家里的很多人都怕宋建兰一样,同辈也不怎么敢和梁淙说话。对梁淙的害怕并不来自于他的父亲基因,来自于宋建兰的威望。
梁溢是少数不怕他的同辈,他跟梁淙长得比亲生兄弟姐妹还要像,并且越来越像。他小时候也更喜欢梁淙,有心事也跟他说。尽管后来关系没小时候那么亲,见了面也比旁人好些。
梁溢问他:“哥,你最近很忙吗?”
“你最近在做什么?”
“跟你的大事肯定不能比。”梁溢口角含笑,“我现在每天都在练网球,教练说我进步很大。”梁淙很长一段时间对网球非常有兴趣,有往职业发展的势头,上了大学才放弃。他总是能把什么都做好,梁溢对于这点还挺嫉t妒,“水平可能要赶超你了。”
梁淙并不觉得在这种事上被超过有什么值得在意,他对梁溢说:“你要感兴趣,可以找更多人赶超,来获得成就感。”
他公司里还有事要先离开,午饭都没吃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没人阻止他,因为知道梁宝华并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梁溢站在楼上,目送着楼下梁淙的那辆黑色宾利驶离院子,有点失落。
*
周倾晚饭在食堂吃了一大碗杂酱面,有点儿撑了,她办公室里一边溜达一边看书。
爸爸的办公室挺气派,有一套公寓那么大,整面墙的书柜,书都被看过,有些还做了批注。每天下了车间,她都会过来学习。除了工具书,她还会关注服装行业,金融,互联网电商等各种最新的资讯,大量输入内容,保持对市场的敏锐。
她给自己安排很多事,迫切地希望找到一个比卖掉倾虹更好的办法。
目前为止,想破了脑袋还没找到。
浏览财经新闻的时候,她看见飓风集团的消息,点了进去。这两年飓风集团的收购活动频繁,最新的动向是在二级市场收购某上市服装公司的股份,超过30%后发起强制要约。对方不愿意卖,但无力抵抗。
周倾觉得这样强买强卖方式和强盗没区别。
被强制收购这样的事倒不会发生在倾虹身上,周倾不担心。
在最鼎盛时期,爸爸也坚持不上市。他说只赚消费者的钱,不赚股民的钱。并且设计了一套完善的股权架构,控制权始终在自己手里。
上学时,同学里很多人家里都是做企业的,聊天的时候会无意间透露,炫个富什么的。每当有人问周倾,她总是用“小生意”给糊弄过去。
不算撒谎,但的确有点排斥。她觉得倾虹服饰有点土,无论是产品还是公司名称,都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但真正进了厂才发现,面对资本的掠夺,欺诈,打压,把企业经营到现在已经非常厉害了。
梁淙威胁她。她跟自己说,快点变得强大,不要再被人威胁了。
周倾站在窗口,灌进来的风吹开了贴在脸颊的头发。整个园区都暗下来,静悄悄的,只有几盏寥落的路灯。
她有点想爸爸了,也有点想妈妈。
手机在桌上震动,周源给她打电话了,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妈还没回去吗?”周倾还听见电话那边王姨教弟弟询问:问姐姐几点到家啊。
“只有我和王阿姨在家,好无聊。”周源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未察觉王姨的意图,只关心自己的小馋嘴,“还给不给我带糖葫芦啦?”
周倾赶紧去关了灯,离开办公室:“你先回房间躺着,我到家了叫你。”
妈妈开始管厂里的事,又忙起来,周倾不好意思让王姨老人家熬夜,这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只能赶紧回家。
她开车路过一家商场,赶在打烊之前买了最后两根糖葫芦,压得扁扁,撒了芝麻,糖份都渍进去果肉里去了,比圆球形的要甜一些。
苏荃不允许周源吃甜的东西,但他经常在被窝里偷吃糖,王姨给他打扫房间,好几次在枕头下面发现糖纸。周倾也不敢给他买,只在他撒娇的时候吃一点点。
她到家时王姨说源源没撑住,已经睡着了,周倾把糖葫芦放进冰箱里,上了楼去看他。进门的时候却看见周源坐在床上啜泣着,小小的身体一抖一抖,正在给自己抹眼泪。
“怎么了?”
周源说:“我刚刚梦到小黄狗了。”
“……那哭什么?”
“爸爸以前说过,给我买只小黄狗的,梦到小黄狗我就想到爸爸 ,想到爸爸我就没忍住哭了。他还没给我买小黄狗,就生病了。”周源因为哭泣,语句颠三倒四,他伤心地问周倾,“姐姐,人都是活着活着忽然就死掉的吗?”
“也有慢慢死的,比如大爷爷,活到九十几岁,还在床上躺了三年。”而大爷爷的家人好像盼着他快点死掉,不要影响大家的生活,葬礼那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倾没有修习死亡课题,不知道怎么跟弟弟解释,
“怎么这样啊。”周源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爸爸死了,妈妈也变了,她总是不开心,这么晚还不回家,咱们家怎么成这样儿了啊?”
周倾读过艾略特,有一句是:这就是世界结束的方式,不是轰然落幕,而是郁郁而终。
与爸爸相处的片段,周倾比周源的还要多,一箩筐随便捡一片出来都让她嚎啕大哭,但是她不能哭。
妈妈为工作精疲力尽,弟弟小,她必须扮演最坚强的角色。
周倾给周源把眼泪擦了,“咱们家很快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
周源只是个小朋友,情绪坚持不到第二天早上,以至于他起床想起什么还有点儿生气,向王姨告状:“我姐是个骗子,说话不算话!”
周倾跑步回来,正在给自己热汤包吃,眼睛瞟过来,“我又怎么了?”
周源大声说:“她说给我带糖葫芦,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