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成棕褐色的照片里,史秀珍鬓角别的绢花翘起半边,林长贵那中山装领口咧着豁口,十岁的林志风就缩在继父胳肢窝底下,笑得腼腆。

林雪球啧舌,“你们嘴挺严,这些事儿我咋一点儿都不知道。”

郑美玲叹了叹,“那时候你才多大点儿,你能知道啥?和你说了,该让你觉着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

林雪球循着照片,努力回想爷爷的那张脸。

矿灯帽倒扣在炕头当果盘时,雪球就知道爷爷下早班了。帽檐里总藏着用劳保手套包着的烤地瓜,掰开时能拉出金黄的丝。

“爷,辣!”五岁时雪球偷嚼干辣椒被呛出泪花。林长贵忙用搪瓷缸接水给她漱口,却不知自己常年下井的眼睛早瞎了几分,错把半盛白糖的罐子当水杯。那晚雪球蛀牙疼得打滚,他把戒烟攒的私房钱全赔给了牙医。

那些和爷爷相处的片段迅速从雪球脑海中掠过,最终画面停在了林长贵去世前的那个午后。

林雪球端起茶缸抿了口水,“我知道个秘密,关于我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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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哦!作者大大

又哭了T﹏T你还我眼泪

艹写得真踏马牛逼,真踏马好看

才看明白,原来女主她爸是个窝囊废呀,废物一个。

呜呜呜呜这章边看边哭,大大写得真好??

09 秘密

林志风进门时,郑美玲和雪球正头碰头嘀咕什么。他杵在门口搓手,瞧见郑美玲眼圈发红,羽绒服拉链卡在半截直晃悠,“那啥……”

“那啥那啥!”郑美玲一见他就蹦起来,把沙发上的睡衣团成团往行李箱里塞,“我今晚住如家去!省得你妈觉着狐狸精上门!”

“如家啥!”林志风扒着门框极尽讨好地笑,“我保证比唐僧还唐僧,就算真狐狸精上门,眼珠子也能焊天花板上!”

雪球举起手机,在郑美玲眼前一晃,“妈,如家可满房了。”

林志风趁机拎起暖水壶谄媚,“你看,老天都替雪球留你,我给你灌个暖水袋?走回来冻坏了吧?”

“滚犊子!”郑美玲合上行李箱,棉拖鞋精准命中他屁股,“暖水袋留着给你妈焐脚!”

见郑美玲没再张罗要走,林志风抻脖子偷瞄茶几上的相册。

郑美玲一肘子顶在他肋骨上,“瞎瞅啥!”

“我进门那会儿……”他揉着肋骨笑着探听,“你娘俩跟特务接头似的,编排我啥呢?说我当年追你时钻女工宿舍那事?”

雪球的舌尖已顶到牙,却被郑美玲一把瓜子皮截了胡。瓜子皮糊了林志风满脸,她骂道:“呸!说你个没正形的,把闺女百天照带酸菜缸里腌成咸菜的事!”

雪球望着她妈发红的耳根,冷不丁察觉到什么。

郑美玲方才还在雪地里踩出一串高跟鞋印,气冲冲的,可心里那点火星子分明还亮着。她还隐秘地怜惜着他。

林长贵临走的前一天,在消毒水味里,史秀珍抱着尿湿的床单去水房搓洗,林志风和郑美玲正跟收费处掰扯最后几张毛票。骨瘦如柴的爷爷突然支起身子,枯枝似的手指哆嗦着指向床头柜。

雪球屈身打开柜门,黑塑料袋窸窣作响,刺鼻的蒜臭味扑面而来。

“扔走廊垃圾桶……”爷爷往她兜里塞了把水果糖,玻璃纸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橘红色,“千万别打开……答应爷,这事儿和谁都别说。”

八岁的她拎着塑料袋穿过长廊,黑色垃圾袋落入桶中时,一个褐色玻璃瓶滚了出来。瓶身上的骷髅头正对着她笑。

多年后初中某个下午,那个骷髅头又出现了。

当时雪球跟着史秀珍在菜园里忙活。老太太喷除草剂的手突然一抖,那股甜腥的蒜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雪球盯着那瓶身的骷髅头,隐约将爷爷的死亡与之联系起来。

郑美玲说过,林志风的亲爹是喝农药走的,雪球不知道,当年在医院里,奶奶是不是也闻到了这样的气味。

听完这些,郑美玲刚一声叹息,林志风也恰好进了家门。

话头就这么岔开了,林志风向来心宽,也没起疑。

暖气烘得人发懒的黄昏,林志风又在厨房忙活下一顿饭。

郑美玲和雪球各自捧着手机,翻看第二天返程的航班。

“爸,你别做新的了,就把剩菜打扫了得了!”林雪球朝厨房喊。

“那哪行?锅包肉你还没吃上呢!”林志风手上沾满面糊,用肩膀顶开门帘。

林雪球瘫手,“得,咱俩一走,老林得把剩菜吃到春节。”

“春节你回来,他又得把剩菜吃到正月十五。”

锅铲子撞击锅沿欢快响着,听见二人编排,林志风扯着嗓子冲外喊:“没事儿!我就乐意当泔水桶。”

客厅里,母女俩笑作一团。

月光漏过窗帘缝,郑美玲正打着小呼噜。

想到明天家里就要空荡荡的,林志风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张烙饼。他摸黑起身喝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雪球的呕吐声。

“闺女咋吐了?”郑美玲梦中惊起,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门去。

卫生间里,雪球扒着马桶抬头,磨砂玻璃上映出两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