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沉默片刻，他想承认，又怕一旦承认了，赵小宁会更加拒他于千里之外，再说，有件事情，他还是不能肯定，他如今有信心靠近她，是因为他的功成名就，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果有一天，她碰到比自己更好的人呢？会不会离开自己。在赵小宁这里，他总是充满各种无法把控的危机感。

他没有直接回答赵小宁的问题，“带你买衣服，是用来道歉的。”

“道歉？”赵小宁摸不着头脑“你跟我道什么歉？”他们的人生天差地别，如今的交流也是有一搭没一搭，赵小宁想不出来，他有哪件事情对不起自己，那天晚上说她勾三搭四的那次也许算是，不过看在他今天给她递手帕，还帮她抱一安的份上，这件事算是扯平了。

沈逸解释道，“Jesse 是因为我才泼你，毁了你的裙子。重新买一条，算我将功补过。”

赵小宁不说话了，如果这样来想的话，倒也说的通，这么来说，是她误会他了。

是啊，当然了，本来嘛，人家一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干嘛看上自己一个离婚还带着孩子的？真是自作多情式的胡思乱想。

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云端商厦。这商厦主打品质，所以卖的东西大多数很贵，赵小宁很少来这里买东西。

沈逸走在前面，她抱着一安跟在后面。

“要我帮你抱孩子吗？”他问。

赵小宁很想拒绝，然而抱孩子抱了一早晨，胳膊是真的困的不行，“你方便的话，还是帮我抱会儿吧。谢谢你了。”

他们乘着透明观光电梯上升，赵小宁透过玻璃看到整个商场的全貌每一层都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艺术品，顾客稀稀落落，你来我往。

"叮"一声，电梯停在了五楼。五楼一整层都是高级女装，每家店铺的装潢都像是小型艺术展览，导购小姐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妆容精致得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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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亲密的人

“沈先生，欢迎光临。”一位穿着黑色套装的女性微笑着迎上来，“今天需要些什么？”

赵小宁看导购很熟悉他的样子，心想这一整层都是女装啊，他经常带女人到这里买衣服吗？没等赵小宁想通，沈逸就对导购道，“给她挑一条裙子。”

导购的目光在赵小宁身上快速扫过，专业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这位小姐气质很好，我们刚到了一批新品，应该很适合她，请跟我来。”

赵小宁被带到一个宽敞的试衣间，比她租住的卧室还要大。镜面墙壁让空间显得更加开阔，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白色丝绸的沙发。导购小姐取来三套连衣裙挂在衣架上，礼貌地退了出去，赵小宁朝外面看沈逸。

“你先试试看。”沈逸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放松得像是坐在自家客厅，一安被他放在沙发上，两只小手正拽着他的袖口玩。

她将门关上，拿起一件香槟色的长裙，触感柔软得像云朵。她翻看标签，数字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38,800。

这……这么贵！赵小宁心中暗骂，一条裙子而已，标这么高的价格。不过，就算是补偿也该是等价交换，自己那条裙子三百来块，换这条，显然不合适。

沈逸跟一安玩的正欢，听见声音抬起头，只见赵小宁仍穿着那条被红酒泼到的裙子，“怎么没换？”

“我们换个地方买吧。”

“为什么？”

赵小宁看了看不远处的导购，走近沈逸，低声道，“我知道如今的你可能并不在乎这一条裙子的价格，可是我在意。我的裙子和这里的裙子价格相差太远，我不接受你溢价的补偿。”

沈逸定定听着她说完这些话，然后径自笑了，接着继续跟一安玩儿。

他不说话，赵小宁就那么站着就很尴尬，“要不，先送我回去吧。”

沈逸站起来，他比赵小宁高出大半个头，行动之间淡淡的雪松香水飘散开来，气息窜入赵小宁鼻孔。

“去哪儿？”他问。

“什么去哪儿？”

“裙子我是一定要赔给你的。”

“这里的你不接受，那就去你可以接受的地方。”嘿，这人今天还非得花钱才能开心了？这回是赵小宁笑了，“行啊，振兴广场那边，有很多店，反正我请了假，孩子也有人抱，你坚持的话，到了那儿，我就可劲逛街了，希望沈总一会儿不要嫌脚疼。”她说完，当先转身朝外面去了。

即便是冬天，下午的广场一样人声鼎沸，巨大的 LED 屏滚动播放着促销广告，刺眼的红光一闪一闪，让人难以盯着多看一会儿。入口处的玻璃门不断开合，吞吐着人流，每一次开启都卷进一阵冷风，混着外面小摊上烤肠和炸串的油腻香气。

扑面而来的喧嚣涌出一股暖气，瞬间撞散了顾承衍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水味。打折喇叭循环播放着“鸡蛋三块九毛八，限时抢购！”，尖锐得像是某种警报，和远处生鲜区鱼贩的吆喝声、收银台扫码器的“滴滴”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却旺盛的生命力。

购物广场的顶棚是半透明的塑料板，经年累月积了一层灰蒙蒙的污渍，像一块发霉的奶酪。货架之间的过道并不宽敞，挤满了推着购物车的人，车筐里堆着成捆的卫生纸、打折的洗衣液，还有蔫头耷脑的促销蔬菜。购物车歪歪扭扭地从他们身边擦过，轮子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

某个小孩举着彩虹棒棒糖飞奔而过，差点撞上沈逸的膝盖，被他一个侧身避开。赵小宁却顺手扶了那孩子一把，换来一句含混的“谢谢姐姐”。 赵小宁喜欢这里，这就是人间。

她先在某服装店里买了件半价 T 恤和牛仔裤换上，方便在这人潮拥挤的地方行动。

想起一安昨天说要吃虾，她往生鲜区走。冷冻柜上结了一层薄霜，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而旁边的熟食区却蒸腾着热气，烤鸡的油滴在加热灯管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我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沈逸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依然清晰。

“为什么不来？这比去你们那种一瓶水卖五十块的精品超市有意思多了。”

“一个人，逛这么热闹的市场，不免觉得没意思，不如不来。”沈逸缓缓道。

“为什么一个人？看刚才那导购对你熟悉的样子，你应该不缺人逛街才对。”

“她熟悉我，是因为我妹妹总在那里买衣服。”沈逸下意识地解释。

赵小宁显然不相信这话，就看他对李惠对 Jesse 完全游刃有余的方式，也不像没陪别的女人逛过街的样子。

她称了虾，继续往前走，拐进一家零食小店里，买了些一安喜欢吃的小零食，又看到货架上的新款酸奶，她伸手去够，T 恤下摆因动作微微掀起一截腰线。结了单，再次冲进外面的市场里。

旁边有个菜摊，一位大妈正用指甲掐着白菜帮子检验新鲜度，塑料袋哗啦作响，而更远处，穿红色马甲的装卸员正麻利地从货车上往下搬货。

“再说……如果带着每个女性朋友来这种地方，大概我的女性朋友吸引力会越来越弱。”沈逸补充道。

赵小宁思考了一会儿，回道，“那也是，世人都觉得男人爱面子，其实女人也爱面子，拿我来说，我也不例外，有人的时候，我喜欢去那种高大上的地方，有面子，都是很亲密的人的话，我就喜欢来这种人多货杂又物美价廉的地方，逛着很开心。”

“这么说来，我对你来说，算是很亲密的人？”沈逸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奇怪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