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恶,却也有恻隐之心,自首也是她赎罪的出路,

24 设局

故居项目负责人程总听到了风言风语,立即取消休假,从国外赶了回来。

他话里话外表示皇庭世家发现女尸的事情会影响接下来项目的推进,虽然吴可黛一再强调,那套房跟她并没有关系,但对方还是不放心,要求当晚一定亲自过来看看。

在三单元 406 转了一圈,对各处细节进行了一一核实,确定这处才是吴可黛的正牌故居后,程总才放下了悬了一路的心,并对这么晚打扰吴老师表示歉意。

“理解,没关系。”做过催眠治疗后,吴可黛觉得更疲惫了,蒋莫旗说这是正常现象,证明部分压抑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她强打着精神应付程总,“您也是为了工作。”

“那就先不打扰了。”看出吴可黛状态不好,程总退到了门外,他站在走廊上上下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吴老师,306 肯定是不能用了,您看看楼上或者对门,有没有合适的,没有也没关系,咱们可以走小而美的精致路线,就是效果可能会打折扣。”

“那就按您说的。”吴可黛无意与他周旋,谁知道 506、606 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实在折腾不动了,眼下最关键的是全力保画展,其他都是次要的,“小而美吧,我不想太张扬。”

“好,没问题!”程总似乎也松了口气,伸出手笑着告辞,“那先这样,您留步。”

送走程总后,吴可黛一刻都不想在这间老房子里多待,她匆匆锁了门后,就往楼下去,路过 306 时,往门上的封条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哪家孩子手欠,其中一条被扯了一半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中荡来荡去,就像招魂的幡。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有人上来了。

出事后,三单元的住户几乎都躲出去了,吴可黛以为是程总折返,站在原地等他。

没想到,楼梯转角处出现了一个穿黑色长羽绒服的女人,不知道她走了多久的路,又或者健康状况不佳,才上了三层楼就气喘吁吁。

一路上,桃姐担心盼盼冻着,把她紧紧揣在怀里,虽然分量不重,但怎么说也是个活生生的孩子,走起路来并不是很不方便,爬楼梯就更显狼狈。

察觉到上面有动静,她抬起头,看到乌突突的灯泡下站着一个人,暗影完全笼住了面目,如同披了一件青黑色的长袍,从头裹到脚。又像是一副画技拙劣的素描稿,黑白不分,光影混沌,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女的。

当台阶下那张脸扬起时,最先跌入吴可黛眼帘的就是嘴角一颗痣,冥冥中彷佛有一支画笔,以此为中心渐渐晕染,裹挟着灯光抹平涟漪。

嘴唇、鼻子、眼睛、眉毛、耳朵……将隐匿在岁月深处的轮廓细细勾勒。

吴可黛的心脏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狠狠疼了一下,埋在身体里那根刺突破骨肉的桎梏,顷刻间破土而出。

难怪这段时间心神不宁胡思乱想,那天在楼下遇到的女人,果然是她!

见灯泡下的人不动也不出声,桃姐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306 有人在家吗?”

“什么事?”吴可黛极力控制着语调,不让对方听出任何端倪。

大概率是孩子的母亲。

桃姐猜测着,她深吸一口气,佯装焦急,掀开衣襟,盼盼的小脸露了出来:“是这样,我在家门口捡了个孩子,不知道是谁放在那儿的,幸好领口上有地址,怕家长着急,赶紧送回来,你……”

她正打算将盼盼递过去,上面的人却摇了摇头。

桃姐心中一滞,该不会是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了吧?不应该啊!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表情,强装镇定。

看着那张酷似蔡东山的小脸,吴可黛大脑飞速运转,盼盼不是丢了嘛?怎么会在她的手里?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此刻,吴可黛最庆幸的是,自己未雨绸缪,很多年前就整了容。

这一天果然来了。

“住在 306 的人才离开不久。”须臾间,吴可黛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她往门口挪了挪,挡住了并不算显眼的封条,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好像去找孩子了,你现在去火车站,应该还赶得上。”

桃姐一脸愕然,原本以为将盼盼送到家,无论如何这件事也能了解了,没想到又出现新的状况,她不禁有些为难:“你能帮忙打个电话吗?天太冷了,我带着孩子去火车站,实在不方便。”

暗影中的吴可黛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跟他们不熟,不知道号码。”

正在这时,盼盼嗷嗷叫了起来,她认出了对面的吴可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桃姐不明所以,担心惊动太多人,无奈之下只能将盼盼重新裹进怀里,冲上面笑了笑:“那我还是去火车站吧,谢谢你。”

看着仓促离去的背影,吴可黛强撑的那口气终于散开了,腿一软差点儿瘫倒,幸好扶了一把旁边的防盗门才勉强站稳。

缓了好久,情绪总算平复下来,犹豫片刻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 110,瞬间切换哭腔:“我外甥女被人贩子抢走了……对,我亲眼看见的,那女人嘴角有颗痣,穿了件黑色长羽绒服,往火车站的方向跑了,你们一定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挂掉电话后,吴可黛沉默了很久,久到彷佛要拓在墙上一般。

终于,她抬起脚,从暗影中走了出来,走廊里响起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在说“别怪我,你别怪我”。

……

折腾了半天,盼盼有点儿烦了,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一会儿就到,乖乖的啊!”桃姐低头看向胸前,拍了拍她的小脑瓜。等了半天,公交车还没到,寒风吹得人脸像刀割一样疼,即便最厚的羽绒服也被打透了。

桃姐看了看时间,决定打车过去,火车不等人,若是盼盼的爸妈真离开了,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她自然不能把孩子送去公安局,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回老家?”出租车司机打量着后视镜,有几分好奇,这个时候去火车站的,都是大包小包赶回去过年的,像两手空空的乘客,还真少见。

“不是。”桃姐低着头,尽量不让对方看清她的脸,“送点儿东西。”

“哦。”司机恍然大悟,“我说嘛,怎么一点儿行李都没带。”

桃姐喉头滚了滚,轻声吐出三个字:“本地人。”

“本地人好啊,看看这春运大军,火车票可太难买了,不提前半个月,想都别想。”司机咂舌感慨,“不过也没办法,咱中国人讲究的就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一年到头,再难也得合家团聚。”

桃姐“嗯”了一声,感觉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但却想不出来是什么。

路上并不顺畅,到处都有事故,二十分钟后,终于远远看到了“火车站”三个字,前面堵得厉害,司机不想浪费时间,转头说:“只能停这儿了,你走几步吧!”

桃姐伸长脖子望了望,何止几步,恐怕几千步都不止,她受得住,盼盼怕是会被冻坏了,于是恳求道:“师傅,麻烦你帮帮忙,再往前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