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不准,又担心错失良机,索性将钱塞进裤兜里。

而此时的吴建国刚把照片捡起来,他擦了擦上面的尘土,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递到方小刚面前,脸上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见方小刚一脸懵圈,吴建国重复了一遍刚刚在门口那句话:“她不是我亲闺女。”

方小刚皱着眉看过去,这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男的是年轻时的吴建国,女的应该就是刚刚在墓地里拜祭的那位二伯母,二人中间站着一个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高马尾,青春逼人。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金色的数字,前面几个已经模糊不清了,应该是拍摄日期。方小刚分辨了半天,才勉强认出个大概,应该是一九八几年,距离现在至少也过去二十年了。

虽然照片有些泛黄,像素也不是很高,但还是能看出这个女孩并不是吴可黛,且不说眉眼五官不同,最明显的就是她嘴角的痣,和二伯母脸上那颗简直一模一样。

即便从方小刚记事起,二伯母就去世了,但仅凭这张照片,他也能断定,两个人肯定是亲母女。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他心头顿时一震,如此说来,吴建国并不是胡言乱语,吴可黛极有可能真不是他亲闺女!

偶尔窥见了吴家天大的秘密,让方小刚万分惊讶,他咽了咽口水,指着照片上的女孩:“她……她才是你亲闺女,对不对?”

吴建国皱着眉端详了半天,就在方小刚觉得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时,老头突然冒出一句话:“她不是我亲闺女。”

方小刚一口气都提到嗓子眼了,一下子被噎住了,他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循循善诱道:“二伯,吴可黛不是你亲闺女,照片上这个才是,对不对?”

谁知道,吴建国依旧摇头,他对方小刚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不断重复:“她不是我亲闺女,她不是我亲闺女……”

片刻后,扔下照片,打了个哈欠,转身去开门,“困了,睡觉,睡觉。”

吴建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就算再怎么逼他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方小刚一脸无奈,只能将照片攥在手里,正打算关灯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来把纸箱恢复了原状,这件事决不能让吴可黛知道。

重新回到客厅,方小刚心潮起伏个不停,表姐居然不是吴建国的亲生女儿,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震惊了,如果被媒体收到风声,那不是……

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正起身准备离开,精神恍惚的方小杏突然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蔡东山又出去打牌了,他现在是没了拖累一身轻,自然不愿看方小杏的苦瓜脸。

到了棋牌室就不一样了,只要筹码下得大,那就是最受欢迎的客人,喝茶泡面点烟都不用自己动手,享受最顶格的服务。

他从未有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

方小杏的泪水就没断过,眼睑处像挂了两颗沉甸甸的桃子,担心盼盼的心情如潮水般,时而高涨,时而回落。

每当到达高峰时,就生出报警的冲动,一旦进入低谷,又犹豫退缩。她在两种情绪间反复横跳,整个人仿佛要被撕裂了般。

担心被发现,方小刚下意识把手背到了身后,紧张地眼珠滴溜溜四处乱转。

“什么东西?”方小杏显然已经看到了,见弟弟鬼鬼祟祟的样子,以为他小偷小摸的毛病又犯了,皱眉道,“拿出来。”

“什么都没有。”方小刚自然不想计划还未实施就夭折,嘴硬道,“你看错了。”

方小杏太了解方小刚的德性,十几岁就偷井盖卖,因为这个还进过少管所,方富贵气得头顶冒烟,皮带都抽断了几条,才勉强有了点儿效果。

之所以对长大后的方小刚吃喝嫖赌行为视而不见,关键就在于对他的道德标准已经降到了人类最低线不违法犯罪就行。

方小刚越否认,方小杏越肯定,她快走几步逼到他身前,严厉道:“交出来。”

“哎呀……”红姐随时有可能出现,吴建国随时有可能醒来,实在不宜纠缠太久,方小杏毕竟是亲姐,告诉她倒也无妨,于是方小刚将人推搡着回了客房,关好门后才拿出那张照片。

没想到,方小杏一看到上面的人,脸色立马变了:“哪来的?”

“老头给的。”方小刚自然不敢说自己顺手牵羊,尽量表现得一脸无辜,见方小杏神色不安,他到底没忍住,压低了声音,“你肯定不知道,吴可黛不是吴建国的亲闺女。”

没有预想中的惊讶,方小刚有点奇怪,他以为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方小杏的眼神有些躲闪,脸色忽阴忽晴,好一会儿才迸出三个字:“我知道。”

19 上官

滨河路位于老城区中轴线上,和利民国际购物中心隔了一条青林河,也正是这条水系将城市一分为二。

很多年前,由于长期缺乏维护,青林河河面只有五六米宽,两边河床裸露,最窄的地方甚至都能驶过一辆小面包车。

连接两岸的石桥还是清朝时候建得,不仅狭窄而且路面不平,上面挤满了游商走卒,这让过河成为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当时很多司机为了避开拥堵,都从下面绕路,久而久之,露在外面的河床被轧得平坦结实,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小路”。

慢慢的,学生们上下学也爱从这儿走,都是青春年少的一群孩子,才不管危险不危险,只觉得这一““冒险”行为让枯燥的路程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后来,政府展开生态修复工程,清淤疏堵拓宽河道,石桥也翻新成了双向六车道的钢结构斜拉桥,曾经的臭水沟摇身一变,成为城市最美的风景线,连带着岸两边的房价都跟着猛涨,美其名曰“河景房”。

不过,现在是三九天,看不到水清天蓝的美好景象,宽广的河面冻成了结结实实的一整块。

有商家在冰面上支起了一个巨型充气城堡,又用雪砌出了几个醒目的大字“冰雪大世界”。

看着三三两两滑冰车的孩子,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家长,胡浩不禁生出几分唏嘘。

他的童年在九岁那年戛然而止,原本以为永远失去了父母的护佑,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再次感受到了来自他们的温暖。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久久首饰原本店面就不大,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面积又减了三分之二,只剩下窄窄的一条,如果没有那个木头柜台,说是过道也不为过。

老板姓常,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父亲常三爷,是打黄铜的老手艺人,老爷子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祖传吃饭的家伙,千万不能丢了。但时移世易,现在的人没几个戴黄铜首饰,这店继续开着也不过是遂了老爷子的心愿。

幸好是自家产业,不用房租。

生意冷清,常老板索性将店面一分为三,左边租给了卖葱油饼的,右边赁给了卖服装的,他夹在中间,守着祖业,收着房租,也算是吃穿不愁。

胡浩来到久久首饰店时,常老板正缩在柜台后面打盹,他喊了半天,对方才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