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当目光落到那个女人脸上时，一下子愣住了。

11 自杀

胡浩离开后，宁乾坤也没有了继续吃饭喝酒的兴致，特别是吴可黛这个名字，勾起了埋在心底的许多往事。

他眯起眼睛试图还原对方的模样，但之前出现在皇庭世家三单元 306 那张脸却始终不是很清晰。

宁老猫果然老了，宁乾坤自嘲似的笑了笑，放弃了与岁月抗衡的无畏挣扎。

想起今天是小年，对他而言也是个特殊的日子，宁乾坤决定去看个老朋友，招呼老板又加了四个菜打包，揣上剩下的半瓶酒，出门打了辆出租车，跟师傅说了句“去小西天”。

“小西天”是一处公共墓地，位于城西半山，官方的名字叫“霄西田陵园”，当地人觉得拗口，平时就叫它“小西天”。

驾鹤西去，魂游九天，意思上倒也贴合。

公墓本来就是冷清地方，加上天寒地冻，又是节日，就更没什么人来，连山下的看门人都擅离职守，大概率是回家过节去了。

这倒成全了宁乾坤，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他还是不愿意被不相干人看见，从而传出什么闲话。

因为“小西天”十排八列安葬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心中永远的白月光黄曼茵。

“糖醋里脊、鱼香肉丝、牙签牛肉，还有炸蘑菇……都是你爱吃的。”宁乾坤将几个打包盒整整齐齐摆好，见鱼香肉丝上面凝了一层油膜，言语间有点儿不好意思，“天儿冷，都凉了，要不先喝口酒，暖和暖和。”

说完，他掏出酒瓶拧开，在墓碑前细细洒了一条，然后坐下来，手抓着袖口细心擦掉照片上的浮尘，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自己灌了几口酒，压下涌上来的酸楚，才又笑着开了口：“小曼，转眼又是一年了，你在那边过得咋样？”

“我还是老样子。今天上午有人报警说丢了孩子，我心里一紧，立马想到你，幸好是场误会。”

“珠珠那事我对不起你，要是能重来一回……对了，我今天遇见个人……”

“算了，咱还是喝酒吧，你身体不好，少喝点儿，多吃菜……”

“你看，你都不愿意说话，心里肯定有怨气，我先自罚三杯，等以后见了面，再当面道歉……”

呼呼的北风扑在脸上犹如刀割，宁乾坤却浑然不觉，寂寥冷清的“小西天”里，只有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墓碑上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静静聆听，笑而不语。

……

因为有了确凿的证据，又从师父那句“合家团聚”中得到了启发，经过对赵斌社会关系的详细排查，胡浩终于在新雅小区找到了他。

那是赵斌岳父家的所在地，警察赶到时，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包饺子。

“不可能！”当听说女婿和一起命案有关，岳父一拍桌子，横眉立目，“赵斌这孩子最善良了，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可能杀人？”

“对，小斌可孝顺了，你们肯定搞错了。”岳母也跟着帮腔，“凤娇不在这些日子，多亏了他。”

胡浩抬眼看到墙上挂着的全家福，老两口和小两口四个人笑意盈盈，目光转向赵斌问了句：“你媳妇呢？”

“出国留学去了。”赵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什么时候？”胡浩紧咬不放。

“一年前。”赵斌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白成了一张纸，停顿片刻后，他终是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我该死……”

岳父岳母面面相觑，胡浩有些意外，自己才开了个头，对方精神就崩溃了。此时，他有一种直觉，如此心理素质，墙里那具陈年女尸怕是和眼前的男人没关系。

胡浩估计的没错，把人带回来后，还没等警察开口，赵斌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一切。

一年前，父亲赵树本离世后，他和妻子秦凤娇因为钱的问题爆发了激烈争吵，没想到彼时秦凤娇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赵斌并未察觉，当天晚上，他很早就睡了，半夜听到异响，惊醒后发现秦凤娇不在身边，找了一圈也不见人，误以为她赌气回了娘家，没当回事躺下继续睡，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换衣服时才发现，秦凤娇居然在衣柜里上吊自杀了。

看着浑身上下凉透了的妻子，赵斌傻了眼，他根本想不通拌个嘴为什么会寻死觅活。

稍稍冷静下来后又怕得不行，秦凤娇无缘无故地死了，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惊惧之余，出于自保的本能，他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隐瞒，当下最紧要的就是远离爱八卦的邻居，三姑六婆平日里进进出出，难免不瞎打听。

赵斌立刻决定卖房，哪怕价格低一点儿也无所谓，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

至于岳父岳母那边也好应付，秦凤娇原本就有出国读书的打算，只要编个理由说出现突发状况着急离开，自己用她的手机不时发信息回来报平安，应该能糊弄一阵。

一阵之后呢？

赵斌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当时的他已经完全乱了，根本想不了那么长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么说，秦凤娇一年前就去世了。”和胡浩推测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他没想到赵斌并不是凶手，“她现在在哪儿？”

“在……在……”赵斌紧张得额头冒汗，“就在门市部的冰柜里面。”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冰柜藏尸这种离奇的案件还真让他们遇上了。

“皇庭世家三号楼 306，是你一年前卖出的房子吧？”胡浩翻了翻手上的材料，目光停留在 DNA 比对成功几个字上，“客厅墙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怎么回事？”

赵斌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结结巴巴道：“什么女尸？”

胡浩将两张纸递了过去，赵斌的眉头越皱越紧，惊恐之色溢于言表：“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房子是我爸二十年前买的，从来没翻新过，我从小住到大，墙里怎么可能有死人？”

这时，检验科那边送来了最新报告，刚刚从赵斌身上提取的 DNA 和女尸并不相符，也就是说，抽那支烟的另有其人。

因为第一组 DNA 亲子关系概率达到 99.99%以上，按死亡时间推算，胡浩曾一度怀疑墙里女尸是赵斌的母亲，而凶手极有可能是他父亲，也就是赵树本。

但经过调查后却发现，老太太三年前去世，邻居们都能作证。加上现在和赵斌的 DNA 完全对不上，胡浩只能推翻之前的结论。

让人想不通的是，一个陌生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赵斌家的墙里？

那烟头的主人又是谁？

他不早不晚，偏偏这个节骨眼在赵斌的门市部抽了一支烟，到底是有意为之挑衅警方，还是纯粹只是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