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薇薇安愈发诧异。多数男性对这样送上门来的便宜，都抱着应占尽占的心思。她还从没遇到鱼儿不咬饵的。

可自尊心已不允许她继续示好。

两人起身，缓缓朝对岸走，一路无话。但这沉默如此缱绻，令她生出留恋的心情。

暗夜河水中此刻竟还有划皮划艇的人，一声不吭，仿佛在演着黑白默片。只偶尔有哗哗水声流过。也许因为夜深，周边人声减弱，这场景宛如梦境，她并不想醒。

24 小时灯光明亮的酒店大堂，夜间也多一份暧昧。走向电梯，薇薇安正想着如何不失体面告别，他先停下来，飞快又极轻地拥抱一下，拍拍她头：“那就这样咯，睡个好觉。”便快步走开。

她只来得及给出一个勉强的笑。

邱方带来的满心不适，这晚终究未能消解。

回到房间，沐浴更衣，吃下褪黑素，戴上眼罩，拿出耳塞，关上全屋灯光，连电视屏幕下方那点小小红色指示灯，也必须拔掉电源，令其熄灭，才能安心。

一套流程完结，刚刚躺下，电话响起。是埃里克沙沙的声音：

“你看得见月亮吗？”没头没尾。

“什么？”她有点懵，还以为他轻易离开之后，又反悔了，因为该占的便宜没有占到。

她不是没遇到过类似情景。男人精虫上脑时，是大脑停转，不管不顾的。曾有人饭后送她，原本是个正常男性，普通朋友，到了之后非要上楼，借口是需借用洗手间。

薇薇安对此人无感，坚决拒绝，对方纠缠片刻后离开。她也松口气，知道今后朋友也没得做，可至少今夜平安度过。谁想他不肯离开，不断打来电话，说自己就等在楼下，苦苦央求她按开门禁。

薇薇安吓死。从此很少让人送回家。

“你到窗边，今晚月亮特别好看。”

她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极清极亮的清晖立即扑上她的身体，仿佛无数只手在摩挲。这晚的确月色极美，午夜时分一轮满月，正大仙容，清亮坦率，令人胆寒。

薇薇安想起那个故事。日本作家夏目漱石说，自己当英语老师时，曾要求学生把男女主角月下散步时男主角说的 I love you 译成日文。学生直接译为日语的“我爱你”，夏目漱石却说：日本人是不会把“我爱你”这种话挂在嘴边的，而只会说“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今夜月色真美）”。

“看到了吧？”

“你在哪儿？”

“你往对面看。”

她疑惑地俯视，河对岸树影中，有许多光点晃动。她看不清楚。

“真的是你？”

“你怎么这么好骗？换个坏人，早晚被骗光。我早回酒店了。晚安。”

没等她回应，电话已经断了。她要拉上窗帘，但又顿了顿。远处葱茏树冠下似乎真有身影瞳瞳，但他大概真是开玩笑。

放下电话，她像做了个梦，大概药劲儿上来了，她开始晕眩，吁了口气，尽力睡去，免得辜负这数千元一晚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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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张爱玲内味儿了

我飘了haha

的确是

我看书太少，觉得这样不伪饰的塑造很不错

10. 卿本无缘

每个周一，都似一场大考。交通格外拥塞，人人面露惨色，若不幸早高峰叠加雨雪，则更加狼狈不堪。

薇薇安一路飞奔进办公室，才勉强赶上部门每周例行晨会。会议拉拉杂杂，三小时方才结束，顶头上司贾岚尚且意犹未尽，还有诸多心得来不及分享。最后他布置下属集体阅读《埃隆马斯克传》，下周每个人逐个发言，汇报读书心得。

薇薇安不由腹诽：究竟为什么，人一旦坐上某个位置，就自然而然觉得自己每句废话皆是真知灼见，连读书品味都值得下属遵从。

会上，她汇报一个最近在看的网红餐饮零售项目，贾岚听完，点点头：“可以继续推。你带子琪一起吧，再给你们两周时间更新数据，争取早点立项。”

杨子琪，本月刚进公司的新人。虽是新人，但人人知道她并非普通新人，而是又一名无需经过招聘流程便顺利入职的 VIP 员工。一级市场炙手可热时，每家投资机构都少不了这样的特殊存在。

这些公子小姐，往往与世无争，并不谋求职业进阶，生活工作平衡做得非常之好。项目组中，他们往往并无用处，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可重点项目总要塞一两个这样的人进来，好让他们未来可大言不惭说“参与过 XX 重要项目”。

昨日之冯思淼，今日之杨子琪，均是如此。

被这样安排，薇薇安当然不开心。她宁愿要一个谦虚有眼色的实习生来打杂，但也只能答应，自己一个小小 VP，并无发言权。况且，贾岚早承诺给她年底再升一级。那作为下属，当然更要言听计从，绝不反抗。

冯思淼在自家企业大概实在闲得很，大周一就忙不迭找薇薇安闲聊：

“跟 Eric 有没什么进展？”

“进展个鬼啊，小姐。最近好忙，老贾还给我塞来一个小废物。”

“那天晚上没发生什么吗，你可真浪费机会。”

“真没有，目送你们离开，就此各回各家。”

“看来你们是真没有 chemistry，算了，不管你们了。呆子。”

薇薇安心想，罗敷有意，使君无心，还不是白搭，我可没有你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的底气。

电脑上跳出会议提醒，她匆匆结束对话。

万事要靠双手挣得的人，并没有时间如此哀怨。

同行发给薇薇安一个品牌发布会的邀请函，是一位以文艺气息闻名的年轻企业家，公司上市后卖了股份，在全世界四处骑行，潇洒无比，回来之后又创办了这家做骑行社区的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