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去拿作战图,”谭主任告诉他,“其余的事,我自有安排。”

“谭主任还有其他吩咐吗?”徐应明坐在驾驶位上,亲自开着车,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坐在后面的罗秘书。

一大早,徐应明就接到南京的电话,说罗秘书来杭州了,八点半的火车,要她亲自去接。

见了面,罗秘书简要地向她转述了谭主任的意思。徐应明接过罗秘书随身携带的箱子,两个人说着话,行步向汽车的方向走去。

“你和莫晓南约定时间是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十点,平海路洛克咖啡馆。”徐应明回答说,一边帮罗秘书拉开汽车后座的门。

罗秘书坐进车里,低头看一眼手表,说:“先回站里,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见莫晓南。”

徐应明愣了愣,低头说:“是。”

她关上门,绕到前面在驾驶位上坐好,然后发动汽车,穿过人群向浙江站方向开去。

罗秘书对上镜中徐应明的视线:“孟均漱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徐应明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盯着汽车前面的路段,“我担心知情范围一旦扩大,会出现变数。”

她听见身后罗秘书轻叹了口气。

“是啊,若不是当初为了联络方便……我们这一颗棋也不会暴露。”

徐应明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她专注地开着车。

“好在还有一张作战图,”徐应明想了想,开口说,“也不枉我们三年的精心布局。”

罗秘书闷哼一声,没说话。

汽车在路口停下来,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徐应明侧过身看向后座上的罗秘书,问:“那一会儿需不需要行动队的兄弟在外围警戒?”

“徐应明,”罗秘书眯了眯眼睛盯着她,“你最好记得总部派你来浙江站是做什么的。”

徐应明微微垂下视线,扯了扯嘴角,点头说:“明白。”

回到浙江站,孟均漱早已得到罗秘书要来的消息,差人在大门口迎候。几个人穿过大厅和走廊,在会议室里坐了下来。罗秘书拒绝了孟均漱请他去办公室里休息的提议,只是对他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和徐督察员去办,叫他不必费心。

孟均漱目光深深地看了徐应明一眼,然后招呼其他人离开。

九点三十分,徐应明开口提醒:“罗秘书,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两个人出发向平海路方向而去。

这里算得上是杭州城的繁华路段,临近西湖,游客行人来往不绝。

莫晓南的客栈就在洛克咖啡馆临街的一个路口之外,和她一起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姓蔡,大家都叫他老蔡。两个人扮作商贾夫妻混进的杭州城,在这家东坡客栈暂时落下脚来,准备休整半日,然后第二天一早出城去浙东根据地。

老蔡对他们的计划毫不知情。一整个早晨,莫晓南都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老蔡觉着奇怪,却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这一路奔波身心疲惫。

差一刻钟十点,莫晓南缓缓站了起来,从衣柜里取下帽子,对老蔡说:“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做什么?”老蔡一把拦下她,皱起眉头,“这里是杭州,是国民党统治的重要据点。外面大街上到处都是特务和警察,你现在出去就是在增加暴露的风险!”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坚定地不容置疑。

“你没有权力命令我做什么,老蔡同志。”莫晓南轻轻拨开他的手,波澜不惊地说,“我是你的上级。”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去。”老蔡仍寸步不让,“你莫晓南这张脸,可是在他们那边挂了号的。”

莫晓南轻笑一声,说:“你忘了,我们都有伪装。否则这一路,你我又是如何过来的?”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莫晓南收敛了笑容,顿了顿,又说,“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立刻撤离,不要管我。”

老蔡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是命令。”说完,莫晓南将手中的帽子扣在头上,向外面走去,留下老蔡一人神色担忧地站在原地。

一条街之外,徐应明将汽车停在了洛克咖啡馆的街对面。她看了眼时间,偏过头来对罗秘书说:“我先进去看看。”

罗秘书扬了扬下巴,没说话。

徐应明会意,推开车门钻出来,然后步子沉稳地向咖啡馆走去。

现在是九点五十二分,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八分钟。徐应明的心中却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她在担心。

罗秘书的突然出现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意味着她将完全没有机会和莫晓南交流。而组织那边的安排,又能否万无一失?

徐应明内心忐忑地走进洛克咖啡馆,在玻璃窗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从罗秘书的角度,完全可以看到她。

莫晓南压低帽檐离开东坡客栈,刚走出去两步,一道清脆的枪声在耳边炸开,紧接着肩膀上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子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摔倒在地上,但是莫晓南还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强忍着肩部的剧痛,跌跌撞撞地向商铺门前宽大的石柱后面躲去。

“啪”

又是一枪。子弹擦着莫晓南的颈部呼啸而过,留下一道血痕。她终于缩到了遮挡物的后面,脸色苍白地大喘着气,靠在墙壁上。

大街上早已一片混乱。人们听到突如其来的枪声惊慌失措,四散跑开。

莫晓南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手枪,上了膛,借着石柱的掩护向对面还击。

但是对方不肯露面,莫晓南的子弹全部打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