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岩崎隆司落座后就开始讲话，“鄙人外务省岩崎隆司，目前也是大日本帝国驻华领事馆情报机构的负责人。”

说着，他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

“诸位都是华东地区各部门优秀的情报员，想必也已经猜到，今日将诸位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他敲了敲桌子上的《日满汪共同宣言》草案，却紧接着话锋一转，冷声道，“可惜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鄙人却不得不向在坐各位公布一则很遗憾的消息。”

他忽然俯身按住桌面，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下面的每一张面孔。

“在你们的中间，已经渗透进了反抗分子的间谍！”

会议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但很快人们又窃窃私语起来。

岩崎隆司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这颗钉子隐藏地很深，或许有几个月，又或许伪装了两三年，不过还是被我们抓住了尾巴。就在前几天，我们破获了潜伏在青浦的军统暗杀小组，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了一条情报传递线，而这条线的源头，就在你们当中。”

徐应明的手在桌下不自觉地握紧，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

青浦组出了问题，竟能直接查到她这里，岩崎隆司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可是，这里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少之又少，仅仅一个青浦组并无探知 074 号这位高级特工的权限。

难道是周先良那边也出事了？还是这个老狐狸在诈自己？

想到这，徐应明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只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岩崎隆司说，“十五分钟之内主动站出来，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当然，其他人也可以相互检举揭发。检举有功，各位请便吧。”

徐从道看了眼四周，见其他人低着头，在岩崎隆司的威压下恨不得自己透明而不被注意到，心中鄙夷。

心中无鬼，自然便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岩崎长官明察秋毫，果然令我等佩服。”

“徐主任，”褚绍伯神色坦然道，“不如您表个态，您觉得我们在坐的哪位有问题呢？”

“褚科长高看我了，这做情报工作总要有些线索，如今你叫我指认间谍，我哪里有什么头绪？”徐从道自是不上他的当，笑着便将问题打了回去，“情报工作褚科长入行比我早，您是我的前辈，在下还需要多多向您请教才是。”

褚绍伯没有理会徐从道，只是转头问岩崎隆司：“不知可否请问岩崎长官，您是如何断定这军统间谍就在我们当中的？”

“褚科长，”岩崎隆司眯起眼睛，“你要知道，单凭这一句话，我就完全有理由怀疑你。”

“长官，徐主任说得对，没有线索，我们无从检举揭发。”褚绍伯淡然道，“原以为徐主任您与岩崎长官交好，多少会知道一些内情，能为我们指个明路，好把这个内奸揪出来。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徐主任并不愿意。”

“岩崎长官方才说了，这在坐各位都有嫌疑，徐某自然也不例外。”徐从道说，“何况这些日子我身在南京，对上海的情况了解远不如褚科长，您叫我指认，这指认对了还好，若是伤及无辜，又是何居心？”

褚绍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告诉你们也无妨。”岩崎隆司大笑两声说道，“不瞒各位，我们在被捕其中一人的身上发现了一张通行证。不是伪造的假证件，恰恰相反，是给我们内部高层的通行证。”

老狐狸！

徐应明在心中暗骂。通行证之间本无大差别，也没有什么内部特别使用的通行证之说。可岩崎隆司如今既确认是内部流出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发配通行证之前，他们便事先做好了标记，目的就是为了防谍！

通行证是徐从道的，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一个月前周先良找到徐应明，让她想办法拿到日本人的通行证，以便参与新都饭店爆破的兄弟们撤离上海。

不过如今看来，这三个人并没有全部撤离。

那天她直接将东西交给了一个姓施的男人。但是徐应明猜想，岩崎隆司这次抓获的人中应该没有他他见过自己，虽然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日本人顺藤摸瓜查出来，也只是早晚的事。

一直站在岩崎隆司身后阴影里的那个日本男人上前一步，露出一个审视的笑容：“就在方才，我们已经派人去各位的办公室和住处搜查，各位稍安勿躁。”

在场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岩崎隆司转过身去，颇为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他是谁？徐应明仔细回想从前在总部看的日本人档案资料，却没有这个人的影子。

看起来，岩崎隆司对他有些忌惮。

似乎是料想到人们心中的疑惑，岩崎隆司开口介绍：“这位是特高课的村井骏课长，协助我们进行内部甄查。”

村井骏看了一眼手表：“你们还有八分钟。”

“是刘仁鹏！”

徐应明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刚刚会前小声议论的那两个人。

“我上次在大楼对面的酒吧里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和一个男人见面，还递给他一个信封！”

“你……你血口喷人！”

“是我亲眼所见，”那个人看向岩崎隆司，斩钉截铁道，“长官，请您相信我，刘仁鹏绝对有问题，那个信封里一定就是那张通行证。”

“是吗？”岩崎隆司锐利的目光落在刘仁鹏身上。

“不是，绝对不是。”刘仁鹏脸色惨白，“他唐正武和我有过节，他这是在公报私仇。”

岩崎隆司一步步逼近：“那你告诉我，你见的人是谁，信封里是什么？”

“是……是……”刘仁鹏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带走。”岩崎隆司挥了挥手，便有穿制服的日本士兵上前把人拖出屋去。

岩崎隆司踱着步子回到前面，慢悠悠地说：“我希望你们其他人要诚实，不要像他一样，吃里扒外。你说对吧，唐处长？”

唐正武惊恐地睁大眼睛。

岩崎隆司不再理会他，转身问村井骏：“时间快到了吧？”

村井骏点点头：“不过，派出去的人会不会提前回来也说不准。”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人群，又问，“还有人想说点什么吗？”

许是被吓到了，谁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