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姜吧?你好,早就听书淮提起你。”陈父笑道。

陈母亲昵地拉过她的手,“这孩子一瞧就乖,你可别总让书淮欺负,他随了他爸,是老板的脾气,你不压他一头,他就蹬鼻子上脸。”

不过与陈父陈母聊过几句,姜宜就能知道陈书淮是在怎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

父母宠爱却不至于宠溺,双亲体面又聪明,对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也没有丝毫轻视挑剔。

姜宜脑子里原本对豪门有诸多负面猜想,但在和陈父陈母见面后,她心中关于家世差距的惴惴不安尽数消失。

直到陈书淮和她去了农村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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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过陈父陈母之后,陈书淮才去她家里见了老姜和宋女士,随后t一切都照宋女士最担忧的方向发展。

老姜在和陈书淮见面的第二天,热情邀请陈书淮回老家看看,而陈书淮秉持老丈人说什么是什么的态度,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老姜开的车是不到十万的大众宝来,陈书淮坐在副驾驶陪他聊天,由于个高腿长,坐在那位置上连腿都不好放,一抬头就碰到车顶。

车开出没几公里,姜宜已经见他撞了三次头,忐忑又小心地从后座伸手给他揉脑袋,用口型说:“委屈你了。”

陈书淮反捉住她的手,在她爸妈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亲了一下。

他体贴的态度没有消解姜宜心里的窘迫,她头一次觉得从京市回到老家的路这么漫长。等车停在了老家那堆着成山的大白菜的小院儿前时,姜宜的窘迫终于抵达了顶峰。

和陈父陈母在环境典雅的四合院餐厅吃饭的场景,与她老家这两层自建房的小院儿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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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书淮这辈子头一次看见活的耕牛,乱跑的土鸡,头一次吃饭的时候脚边趴着大黄狗,面前摆着他从未喝过的营养快线。

他们绕过一坨飞着苍蝇的牛粪,姜宜捏着他的手,故作轻松道:“第一次见吧,哈哈哈......”

“不是第一次见。”陈书淮很淡定。

姜宜惊讶看他,又听他说,“妹妹喜欢马,我爸给她买了个马场,之前去玩儿的时候见过马粪。”

“.......”

姜宜从小就生活在京市,每年过年才会回来,因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她和老家的亲戚并不熟悉,也不怎么交谈。

陈书淮也听不懂,但他听亲戚们说话时比姜宜还认真,堂哥家的小女儿送给他一毛钱一块的玉米糖,他也笑着接下说谢谢,生生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满脸通红地害羞跑走。

这场饭吃得本还算顺利,如果不是陈书淮当晚就犯了肠胃炎的话。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份食物出了问题,半夜里姜宜起床上厕所,一开灯就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姜宜在惊慌下打了120电话,将陈书淮带到医院吊水。

他可怜地躺在病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疼得将脸埋在她怀里,呼吸气促而虚弱。

等打了止痛针,陈书淮终于在病床上睡着了,姜宜才离开病房。

她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捂着脸开始悄悄地哭,眼泪全部被捂在掌心里,积成苦涩的池塘。

心里被自责和愧疚挤满,随后又多了几分怯懦和惶恐。

人与人的差别细微无形又无处不在,是生活习惯、用餐口味、说话方式。

陈书淮夺目的外貌、优雅的腔调和娇贵的肠胃背后,是令人咂舌的家世和金钱堆砌起来的,毫无瑕疵的人生。

而姜宜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她头一次想不明白,为什么陈书淮会喜欢她!

她哭到忘记时间,陈书淮醒了没看见她,自己推着点滴到走廊,静静坐在她身边。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让爸爸带你去那里。”她的声音和心情一样崩溃。

想到之后他们的父母还要见面,要商量婚礼,姜宜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和恐慌笼罩在头上,于是她又说:“我们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陈书淮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道:“我肚子还疼。”

姜宜一边哭一边伸手抵上他的腹部,轻缓小心地抚摸那里。

她声音还是抽噎的,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衣袖,“还疼吗?我让医生再来看看?”

他反握住她的手,“你不哭了,我就不疼了。”

顺着陈书淮掌心的力道,姜宜靠在了他怀里,他沉稳的心跳落在耳边,成了充满安抚意味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他再次开口,声音沉缓而温和。

“我很高兴去了那里啊。如果不去,我也不会知道你爸爸靠自己的能力从那么落后的农村考到京市,而你又超越你爸爸,考上清大进入崇和,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优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宜当年是因这句话而鼓起勇气和陈书淮结婚的,那勇气来自于他的耐心、体贴和赞美。

可陈书淮说错了,她一点儿都不优秀,她是各种意义上的逃兵。

他同样没有预料到,他面对她敏感情绪的耐心有朝一日也已经耗尽,只剩下总是皱起的眉头和厌烦的目光。

感情是慢慢变冷的,可意识到感情的冷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姜宜已经习惯不去想这些东西。只要将这些回忆和心绪藏得够深,她就不会因此难过。

如果不是今天遇见了冯妙妙,如果不是冯妙妙提起的往事勾起了姜宜的回忆,她才不会想起这些已经埋进坟墓里的事情。

姜宜沉默地关上花洒,踏出浴缸,用毛巾擦干头发后用浴巾裹着身体,披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