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林静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资料有点多,还在梳理思绪。”
沈瑞声放下手里的饮料,往厨房走去:“我给你倒杯水,邢宇这人,还说要招待客人呢,这就跑没影了。”
“他在帮我清理电脑,”林静深解释道,却发现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平静,“我的笔记本有点卡,他想看看能不能优化一下。而且也没电了,书房才有适配的插座。”
“好吧。”盛伊人点点头,挨着林静深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随意看了眼时间,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不看不知道,马上八点半了。”
“一定是因为你们相谈甚欢,”林静深顺势将话题引开,把手边一小碟剥好的柚子肉往盛伊人那边推了推,“才觉得时间过得快。”
“我还真得谢谢邢宇,”沈瑞声把八分满的水杯放在林静深手边,“要不是他攒这个局,我也认识不了伊人。”
盛伊人掀起眼皮和沈瑞声对视了一下,勾唇回应道:“我也很高兴,沈律师很有意思。”
林静深没注意到二人之间有些不太寻常的氛围,她低下头,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假装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那些文字。但脑海中,刚刚的发现久久萦绕,挥之不去,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邢宇还没有出来的迹象。
盛伊人和沈瑞声看她情绪不对,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各自拿着手机,不时小声交谈,偶尔发出几声轻笑。
某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她想极力压制,告诉自己这很失礼,很不应该,但越是压抑,那股冲动就越是强烈,某种渴望已经如野草般漫开,缠绕住她所有的思绪,搅得林静深蠢蠢欲动。
林静深挣扎了片刻,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文件管理,尝试搜索着蛛丝马迹。
她输入了很多关键词,项目名称、某些有意义的日期、甚至是一些她和邢宇曾经讨论过的话题,但结果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
呆愣和沮丧过后,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着自己的奇粒用户名,试图从里面得到一些灵感。
最后,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冲动,也或许是心底那份不肯熄灭的执念作祟,她在搜索框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了“Bird”。
这次电脑像是终于被她的坚持感动,一个被加密的文件出现在搜索结果里。
看到那个密码输入框弹出时,林静深眼底刚刚燃起的光芒,不可避免地黯淡了几分。或许她到这一步就应该放弃了,可是...她不甘心,盛伊人都知道她是个执拗的人,她自己又何尝不了解自己。
林静深接连输了好几次密码都提示错误,脑袋在一片混沌中却突然闪过邢宇那串英文的用户名,手指在键盘上停滞、蜷缩、指甲几乎嵌进指腹的软肉里。
屏幕渐渐变暗,进入了待机前的提醒状态,就在那亮光即将完全熄灭的前一刻,她总算摸着几个键缓缓摁下那串数字,那个雨夜,她向邢宇告白的日期,邢宇拒绝她的那一天,五年前的 10 月 18 日。
文件解锁,她呆滞地看着屏幕跳转到一个相册界面,几十上百张照片和视频如洪水般淹没了她的理智。林静深颤抖的指尖滑动屏幕,一张张照片从眼前掠过,每一张都是她,图书馆角落里打盹的侧脸,社团招新时穿着玩偶服笨拙跳舞的样子,教室里认真做策划汇报时神采飞扬的模样...那些她自己都不曾记得的瞬间,那些她觉得无关紧要的片段,竟然被他一一收藏。
一股热流从胸口蔓延至喉咙,一直往上,烧得她心烦意乱。
“......原来是这样,学到了。”盛伊人的音量提高了一些,似乎是在和沈瑞声讨论什么,林静深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关掉相册,再次回到文件页面,心跳急促得几乎能听见耳膜里的轰鸣。
“静深,差不多了吗?”盛伊人看她的手指没有再动,凑近她身边低声询问,“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了?”
林静深摇摇头,又点点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就在书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林静深做出了决定。
“静深,给你,应该会比之前顺畅很多。”邢宇也拿着她的电脑和充电线走出来,“电量在 50%,差不多够用。”
邢宇把电脑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林静深像被烫到似地缩了一下手,目光垂落,匆忙避开了与他对视。邢宇脸上的笑容似乎凝滞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好的,谢谢。”林静深压下所有情绪,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她自己知道,维持这份平静耗费了多大力气。“今天挺晚了,我们准备回去了。”
她把文件存到邮箱,退出账号,合上邢宇的电脑,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资料我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剩下的我回家再完成。”
说完,林静深从沙发上站起身,向一旁的盛伊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好,”邢宇马上答应,但垂下的嘴角和眼神里的失落都没逃过沈瑞声的眼睛。
“对,我明天也有点事,要早起。”盛伊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好友异样的情绪,立刻会意,拿起自己的包,“今天谢谢邢宇,当然还有沈律师,有空的话下次可以再约。”
“那我送你们到楼下,”邢宇抬起头看向林静深,眼神带着恳切,“今天很晚了,你...们怎么回去?”
“不用了,”林静深挂起礼貌的微笑,迅速拒绝,又觉得语气太生硬,犹豫半晌,还是补充道,“我坐伊人的车回去。”
邢宇的眼睛暗下,但很快,他就重新扬起嘴角,轻轻点了点头,顺从了林静深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立着,盛伊人快速上前握住了林静深冰凉的手,帮她拿起了包。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在空气中发酵,完全不复之前的和谐,沈瑞声来回看了看两人,率先出声打破沉默:“我和你们一起下楼。”
“瑞声,你先别走,”邢宇叫住沈瑞声,低着眼睛:“还有点事想和你说。”
沈瑞声看了眼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留下。”
“那行,都别送了,几步路而已。”盛伊人冲着邢宇抱歉地笑笑,顺手挽住林静深的胳膊,“沈律师,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今天谢谢你们,”林静深从盛伊人手里拿过包背上,向两人告别,“下次再见。”
邢宇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离开,目光一直追随着林静深的背影,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林静深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沈瑞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回事?刚才气氛还挺好的。”
“我不知道,”邢宇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可能是我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
沈瑞声走到沙发前吃了盘子里仅剩的一点柚子肉,瞄了眼沙发下面藏着的多功能插排,默默吐槽一句:“心眼这么多。”
他抬眼看了眼邢宇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约会失败的那次吗?”
“记得,”邢宇关上门,走回客厅,弯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你和我说过。”
“那姑娘走了以后我也一头雾水,后来才发现,”沈瑞声坐在沙发上,笑呵呵地看着好友,“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前女友给我打电话来了,她删掉了通话记录。”
“所以,”沈瑞声站起身,捏了捏邢宇的肩膀,“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害怕被她发现的事情?”
邢宇张了张嘴,打开电脑看了看自己登录的软件,很快,当他看到“奇粒”的图标,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出租屋公寓的电梯里,林静深掏出手机,点开和邢宇的维信聊天,忍不住输入那句不敢当他面问出口的“为什么”,但她盯着输入框,却迟迟下不定决心发送,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删掉那几个字,单手疲惫地捂住眼睛,在电梯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