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要来巡查盐务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金陵官场,金陵太守早就带着下属官员来,在码头上等着迎接君驾了。

金陵太守是个很有书生气息的瘦弱中年人, 她穿着绯色的官服,朝纪清阁躬身行礼道:“微臣文铮, 携金陵官员恭迎太女殿下大?驾,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在她身后的官员们也都山呼千岁,一眼望过去, 各个都十分恭敬。

纪清阁的目光落到文铮身上, 金陵官场有一个戏言, 说是历任太守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不满五年, 前任金陵太守在五年前便因为贪墨锒铛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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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阁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道:“文大?人免礼。”

太女殿下的声音清亮中透着一丝威严, 文铮直起身子后, 开始默默打量起来她。

太女殿下不仅生着一副好容貌,举手投足间还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那双褐色的眸子波澜不惊。

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碧色衣袍的少年,看起来还不满十七, 饶是文铮在金陵待了那么多年, 见过了不少的江南美人, 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的姿色, 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听说太女殿下娶了一位祖籍江南的太女夫,看来便是这位了。

文铮道:“太女殿下和太女夫一路劳顿, 不如先?到下榻的地方休息, 至于盐务的事,微臣今日先将盐务的账本调出来, 明日再全?部?送到太女殿下面前,也方便太女殿下查阅,不知太女殿下意下如何?”

纪清阁将?文铮的试探看在眼里,她像是对巡盐这件事一点儿都不着急,微微勾起了唇,点头道:“好啊,孤也正好累了,那便有请文大人带路了。”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四起,还带着江南独有的特色,像是哼着什么文雅的小调儿,苏官在路上时,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金陵是江南最富庶的地方,小时候外祖母来金陵谈生意,带他来过几次,金陵还是跟以前记忆里一样热闹,可他却已经不是才只到大人膝盖的稚童了。

金陵街上最?不缺的便是各种吃食和糖葫芦,苏官的目光不自觉便被?吸引了过去,几清阁见?他半个身子都快探到外面了,只好伸手把他抱了回来。

苏官也知道现在不是买吃食的时候,他坐在纪清阁怀里,问道:“殿下,我们今晚住哪个客栈呀?”

苏官这两日都没睡好,他嫌船上的床太硬了,便把从东宫带出来的被子和枕头铺在了上面,可这样也睡不香,又开始嫌弃起床小。

床小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已经习惯被纪清阁抱着睡了,而纪清阁是真的做到了她一开始说的,跟他分床睡。

“不住客栈。”纪清阁轻声回答道,见?苏官眼底都有了黑眼圈,心里顿时有些心疼,将?他圈起来,好让他能靠着自己眯一会儿。

苏官迷迷糊糊的想着,不住客栈,那要住哪里?

反正殿下肯定是不会让他露宿街头的,苏官放心靠上了纪清阁的肩膀。

马车最后在一座气派的宅院门前停下,苏官揉了揉眼睛,看见?门口有两只十分气派的石狮子,他记得苏府门口也有两只石狮子,但没有那么大?。

纪清阁抬头看向门匾,文铮口里所?说的下榻地,便是太守府。

文铮这时候过来向纪清阁解释道:“金陵城中的驿站有些简陋,微臣担心恐会委屈太女殿下,便斗胆命人在府中收拾出来一个单独的院子,还望太女殿下不嫌弃。”

文铮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愧在官场混迹了那么多年,纪清阁笑了一声,顺着她的话道:“那孤接下来在金陵的这些时日,便要叨扰文大?人了。”

她看着身后装行李的好几辆马车,话锋一转道:“只是孤此行带的东西有些多,不知文大?人府上可有侍卫?”

文铮想在纪清阁面前留个好印象,自然是殷勤办事,“有的,太女殿下请先?入府休息,微臣这就命侍卫帮您将东西抬进去。”

这样一来倒是省得动用金吾卫了,不过这倒是让文铮误认为,太女殿下是来江南享乐来的了,毕竟若只是来查盐务的,犯不着带那么多东西,哪一个钦差不是轻装简行的?

她不知道的是,那二十箱东西几乎都是苏官带的,纪清阁满打满算,也就只占了两个用来装衣物?和公文。

文铮命人收拾出来的院子是府中位置最好的一处,屋外有大?片的假山点缀,在屋子里还能听到活水的潺潺声,再往远一些望去,湖上有一座用白玉砌成的小桥,不过材料并不是完全?都用的白玉,只是在外面覆覆了一层而已,但饶是这样,一般人家也是不会这般奢侈的。

文铮将纪清阁送到院子门口便离开了,她还有要事要去办。

文铮一到前厅,那些等候已久的官员们就立马围了上来,着急的问道:“大?人,太女殿下怎么说?可是今日就要开始查账?”

“看把你们急的。”文铮现在跟在纪清阁面前是两个作派,她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慢悠悠的捧起茶盏,还轻抿了一口,就是不说下去。

有官员却是坐不住了,忍不住道:“大?人,还有几家商户没有把账册交出来,我们这边没办法?做手脚,万一太女殿下要是查出个什么好歹来...我们岂不是...”

文铮看了一眼这些急得丑态百出的官员,开口继续道:“太女殿下一路从?京城到金陵,便是铁打的人,都没有那么快就要看账本的,你们干着急也是无用的,还不如早些把那些商户摆平。”

这些官员们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继而很快就有人为难道:“可是大人您也知道,这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摆平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好办的话,她们早在太女殿下到金陵之前,就已经?做出了一本完美的假账了,哪里还用得着现在提心吊胆的。

文铮终于放下了茶盏,“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为你们多拖延几日。”

“不知大人有何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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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铮望了一圈这些人,道:“诸位都在金陵城待了不久了,应该知道这世上,特别是在江南,没有事情是两样东西解决不了的,依我看,咱们这位太女殿下,可不只是单单来巡盐的。”

文铮早就托昔日的同僚将东宫打听清楚了,当今君后出身不高,给不了东宫太多支持,而二皇女所依仗的谈家又有权又有钱,东宫想要稳坐储君之位,必然得花不少银子收买人心。

她若是寻个合适的机会,奉上足够的银钱,没准不仅能解了眼前的事,还能搭上东宫这条线,到京城里去做官。

金陵虽富庶,但她待在这里,最?高也就只是三品太守了,人还是得往更高处才行。

文铮是金陵官场的主心骨,下面那些官员见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都有了底。

太守府中这座院子里的房间装潢都十分华贵,但苏官对这些并不关心,他注意到只有一张床,心里忍不住暗暗的想着,看来他今晚又能跟纪清阁一起睡了,不然纪清阁总不能睡地上吧。

他先?将?床收拾了一遍,把带来的被子和枕头放到了床上,然后试着在上面滚了一遭,终于感觉跟在东宫没什?么感觉,毕竟他还特意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底下。

而且太守府里的床不像船上的床,一点儿都不小,他都可以滚上好几圈呢。

纪清阁在白天故意撒下了鱼饵,就等着鱼上钩了,果不其然,文铮晚上主动?来寻了她,表面上说是来请安,实则还是为的盐务。

文铮一请完安,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惶恐道:“太女殿下,微臣要向您请罪,半个月前东街失了火,有几家盐铺恰好就在那,不小心烧毁了几jsg本账本,微臣已经派人在跟她们核对了,可是盐税复杂,可能得劳烦太女殿下等上几日了,但微臣可以保证,其他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明日便都送来给太女殿下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