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但装修风格和外面如出一辙的富贵，地上铺着真丝地毯，繁复精密的花纹顺着墙壁爬满整个房间，桌子和椅子的边缘，都是金线包裹的线条，桌面更是一整块绿莹莹的玉石，上面放着整套茶具和精致的下午茶点心。

“你们怎么看？”诺亚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看着祝年和殷如旭。

祝年拿起一个茶杯转着看了看，轻声笑了：“真丝地毯、黄金桌椅、却配了个玉石茶台，不觉得奇怪吗？”

殷如旭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无意般的拂过她的指尖，给她满上了一杯可乐。

“哈？可乐？”殷如旭哑然失笑，“所以说没经历过的人真的想象不出真正的豪华和奢侈，这里的一切都很违和。”

“的确，”诺亚点头，环视了一圈，“装潢杂乱又缺乏统一的秩序，各种元素只有堆砌没有组合，这个实验体在虚构这个意识空间时显得很吃力。”

祝年也认可这个想法，这个意识空间显然是实验体为了规范某种秩序而强行设立的，从地下的日常角斗场，再到地面上与怪物搏斗的角斗场，再到一层层更高的观景台，无形的规则就被确定了下来。

那么处于顶层的这些包厢和观景区，就代表着秩序的最高点，然而实验体却在通往顶层的【电梯】的设计上显得非常吝啬和生疏，又在顶楼的装修风格上显得如此的力不从心。而他在搭建地下的那些昏暗的房间，破旧的壁炉时，明显熟练得多。

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在现实情况中，并不是处于规则上方的人。因为人无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

祝年沉默地思索着，忽然感觉有个东西递了过来，她抬头一看，殷如旭正把可乐递给她。

“喝点吗，凉的，”殷如旭一边自己呷了一口，一边盯着祝年舔了舔唇，“我看你好像挺热的，脸都红了。”

随着殷如旭探出嘴角的舌轻轻地舔舐，祝年无法不想到刚刚那个凶狠的吻。这个坏人，在电梯里肆意亲吻她，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直到电梯停稳的最后一刻才舍得放开她，差一点就要被当时正在门外等他们的诺亚发现。

现在居然还当着诺亚的面说这种话，祝年觉得他简直是疯了。

她微微一笑，接过可乐，没搭理殷如旭的话，而是端起壶给诺亚倒了一杯：“队长辛苦了，喝点吧？”

诺亚也许是真的渴了，当真喝完了，还给自己又倒了半杯。

就在这时，有人礼貌地敲了敲门，随即就进来了，是刚刚那位接引的工作人员。

他轻轻俯身，恭敬地说：“宴席准备妥当了，各位，请。”

三人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发现走廊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接引员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犹如鬼魅一般。

祝年不露痕迹地四下观察着，一路路过了十几个小的包厢，每一个包厢的门上都挂着一个小铃铛，颜色形状都略有差异，但房间却都如出一辙地安静。

他们随着接引员的带领，走在一片寂静而阴沉的长廊上，空荡的楼层间只回响着沉闷的脚步声，在华贵的场景下显得诡异至极。

环形廊道并没有走出多远，接引员就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那个黄金包厢的门前。仅仅是一扇门，就已经足够窥见这个房间的地位，华贵得足以把祝年刚刚见到的一切包间比下去。

接引员叩了叩大门，弯下腰小步退下了，大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硕大的水晶灯吊顶下是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板，地板上则是一排漆黑的真皮沙发和红木长桌。

……

这分明像个办公室！

祝年无语。这个实验体的意识空间真是纯纯乱来，这都什么审美？

更别提房间里杵着的七八个黑衣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不想是招待他们来参加宴会的，倒像是随时准备要和他们打一架的。

鸿门宴啊。

随着门打开的声音，房间深处的老板椅转了过来，一个男人大呼小叫地站了起来：“哎呀呀贵客贵客！”

“久等了，你们总算来啦！”那人做作地迎了上来，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火的雪茄。

他热情地拍着殷如旭的臂膀，颇为欣赏的样子：“小伙子好力气，刚刚打得是真不错，快快来坐！”又左右一揽，拽着诺亚和祝年：“你们两个也有点本事嘛！都来都来！”

祝年微微偏头看了看这老板，他穿着挺括的西装，领带却歪歪扭扭的。头发花白，皮肤却倒是还好，竟然没多少褶子。

三人被老板按在桌前，祝年挨着诺亚，殷如旭被安排在了对面，老板自己则是施施然坐在了主位。

祝年和殷如旭迅速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诺亚，三人都打定主意先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殷如旭先笑了笑：“老板客气了，不知怎么称呼？”

那老板拢了拢两鬓的白发，不在意地摆摆手：“就叫老板吧，大家都这么叫。”

“那我敬老板一杯，”祝年顺杆就上，端起桌上的酒，“就当谢谢老板了。”

老板哈哈一笑，一口干了：“好！我就喜欢这样的。来。上菜！”一声令下，一群服务员鱼贯而上，端着大大小小的盘子碟子开始上菜。

鲜血淋漓的肉块、浑圆惨白的眼珠、片成薄片的长舌……在那些服务员手里无声无息地被送了上来。

“吃！”老板耸动着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不已，“趁新鲜快尝尝！”

不等祝年三人说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拈起一长条白腻的肠子，面条似的吸进嘴里，两腮因为用力吸吮而凹陷下去，眼睛却翻起了白眼，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一样。

祝年面前横着一碟酱色的手掌，小小一个，被烧得软烂模糊，连指纹都已经看不清了。

她冷眼看着老板，桌子下的手开始摸腰侧的匕首。

老板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拍大腿：“哎呀哎呀，最精华的菜差点忘了，快端上来！”说着就兴奋地拍了拍手。

房间两侧墙壁突然洞开，一个浑身捆着黑铁链的男人翻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脸朝下摔晕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服务员匆忙围了上去，三两下就把男人扒光翻了过来，祝年只觉得眼熟，仔细一看，赫然就是豹哥！

“这道菜可不一般，不能提前准备，非得现做呢！”老板懒洋洋地向后一靠，随意地向后伸了伸手，一把闪着银光的薄刃小刀就递了上来。

那小刀通体银白，锋利无比，隐隐透着寒光。老板掂了掂它，斜眼睨着昏迷不醒的豹哥抬了抬下巴：“人肉刺身，现吃现片，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

说着话，老板又眯起眼睛，明明是老年人的样子，脸上却露出孩童般痴迷的笑，迫不及待地给祝年他们介绍起来：“我跟你们说，不同部位有不同的风味，都好吃得很哪！像我，就最喜欢吃右手掌大拇指根的那一小口，啧啧啧，”他端起酒抿了一口，回味无穷般的继续说，“那儿可是活肉！嫩而不肥，瘦而不柴，堪称极品！”

“不过今天毕竟是招待客人，一切紧着你们先挑，来嘛，先从哪儿开始？”他拨弄了一下刀刃，挑起眉毛问。

诺亚还是那样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他瞟了一眼烂肉般倒在地上的豹哥，貌似随意地说：“气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