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光影斑驳,洒下一地碎金。

地上交叠的影子又分开,变成互不干扰的两边。

一方坐得笔直,一方瘫在桌上。

一方目光幽深,一方一无所知。

*

徐子恪和王业被秦喻拉去罚站,没多久宁王世子也因为打瞌睡而受罚,三人头顶各顶一笔洗,若稍微晃动,笔洗中的黑墨便会顷刻泻落,染他们一身。

当今圣上已经陆续打压铲除了不少隐存的威胁,这宁王一脉本该是其中之一,谁知宁王惧内又不堪大用,养出来的儿子也是怯懦愚钝,被夫子一瞪就能颤抖着躲到桌子底下。圣上对于这一家子实在是省了不少心,留着勋爵赐个闲职随他们去。

可惜世子蒋清渠傻得过分,宁王妃恨铁不成钢,看到闻人氏各个出类拔萃就更气了,因为和闻人霜有些交情,就把儿子送到这里教学,期望他回去后能有所长进,可以担得起大任。

蒋清渠也果真辜负了她的期望,三天两头被夫子指着鼻子骂朽木,虽然他在学业上确实愚钝了些,在吃喝玩乐上又样样不输京中纨绔,因此在众人中也算是玩儿的开。

头顶着白瓷笔洗,后背又不准靠墙,对于徐子恪和王业两个习武之人来说站久了都受不住,蒋清渠养尊处优惯了更不用说,没站多久就歪歪斜斜。

秦喻手上捏着书卷,只是朝蒋清渠看了一眼就让他浑身一抖,笔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小世子一身蓝衫顿时墨迹斑斑,如玉般的容颜上正往下滴着黑水。

堂中众人忍不住回头,被夫子一呵斥又乖乖扭回来,憋笑憋得脸通红,有甚者更是笑得浑身颤抖,用力掐自己大腿。

“笑什么笑!再笑都去陪他一起罚站!”他鼻子哼出一声,翘得他胡须颤了颤。“顽劣小儿。”

徐子恪和王业忍不住笑出来,头上笔洗歪斜,二人立刻一闪,回身接住笔洗,干净衣衫滴墨不沾。

二人干净利落的躲避只能显得一旁的蒋清渠更加狼狈,一身污水可怜兮兮的站着,秦喻忍无可忍,吼道:“滚出去收拾干净了再回来,上善卷抄十遍明天交来。”

徐子恪和王业拉着蒋清渠就冲出去,也不管秦喻说的是让谁滚,徐子恪跑出几十米后才爆发出巨大的嘲笑声,王业拍拍蒋清渠:“清渠啊,不是我们不帮你,你这......”

他苦着脸说道:“小弟不敢怨二位兄长,实在是自己愚钝,我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他拿出帕子在池水边洗净脸,又听徐子恪说:“要不我们三人趁此翻出去喝个酒吧,不醉楼有个新酒叫什么神仙酿,去尝尝?”

蒋清渠连忙摆手,慌乱道:“不可啊,我听闻丞相今日到书院来了,万一来巡视,在丞相面前逃学,我娘非扒了我的皮。”

他这一提醒,倒让徐子恪想起来不久前见到的姑娘,闻人宴可不是去找她了,不知后果如何。

徐子恪扒上墙头,说道:“不会,他无事待在书院作何,说不准早离开了,运气哪有这么差。”

王业揪着蒋清渠的领子往墙边拖,“怕什么,有我们罩着你,若是还不成,你娘要揍的时候你就往四皇子那跑,他不是对你挺照顾?”

蒋清渠缩着脖子没回答他,反而是指着树上,答非所问地说一句:“王兄看那树上,有个纸鸢。”

纸鸢挂在枝头,有风的时候还随着花晃两下,徐子恪跳上墙头,跃几步就够到了纸鸢。蒋清渠羡慕地赞扬道:“子恪兄的轻功可真好。”

王业和徐子恪把纸鸢翻个面,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这纸鸢实在是丑,哪个小女儿家会放这种东西在天上飞?

就连蒋清渠看了一眼都张着嘴愣住了,小声说:“这纸鸢......好生奇怪。”丑得让人看不出是何物。

“这画得是只乌鸡?”徐子恪疑惑道。

王业嗤笑一声,评价:”小女儿家谁会在纸鸢画乌鸡,铁定是鹰隼一类。”

蒋清渠又小声说:“其实......小女儿家也不会画鹰隼,一般不都是燕雀蝴蝶什么的。”

徐子恪拧着眉甩了甩纸鸢:“你觉得这像燕雀蝴蝶?”

蒋清渠抬眸又看了一眼:“......”

“少说这些屁话,走不走,再不走没机会了。”徐子恪不耐烦的催二人,王业轻轻一跃就坐上墙头,这方蒋清渠扒着墙头艰难的攀。“子恪兄,你快拉我一把!”

徐子恪嫌弃的摇摇头,冲他伸出手:“我说,你当真是一点功夫没学,丢人啊......”

蒋清渠艰难的攀上去,挂在墙头大喘气;“......王,王兄啊,一会儿护卫看到......”

不等他说完,徐子恪和王业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他身后,徐子恪哆哆嗦嗦地说:“娘的,不会吧......”蒋清渠挂在那儿扭头瞄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西天,手一松就从墙上摔下来,发出一声哀嚎。

沈离经笑了一声,瞄向身边的人,心想:还真是一个个都怕闻人宴,从前在青崖山,几个小师弟都是绕着他走,一旦临到闻人宴监学巡夜,再皮的弟子都老老实实。

闻人宴修长的身形往那一立,冷冽的眼神只是轻轻一扫,墙上的二人立刻跳下来,把地上的蒋清渠捞起来,在闻人宴面前站得笔直。

“找郁覃领罚。”嗓音低沉缓慢,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郁覃是闻人宴的护卫,武功高强又好说话,闲来无事还会教学生武功,找他领罚就权当是强身健体了。

二人听到找郁覃领罚面上一喜,连忙拉着一脸生不如死的蒋清渠离开。徐子恪还特意打量了沈离经几眼,这一看就让他心里一惊。

这不是宫宴上的冰美人吗?居然胆子这么大往男院跑?还好好的和丞相站在一起!

他还想多看几眼,看个仔细,猛然间接触到闻人宴不太友善的目光,连忙扭过头拉着蒋清渠飞奔。

沈离经看到墙边的纸鸢走过去捡起来,微微盈身对闻人宴道谢:“谢过丞相,既如此,小女便告辞了。”

他点点头,任由她离开。

沈离经回到女院的时候闻人熏正坐在石头上哭哭啼啼,她的侍卫冷眼旁观。

倒不是没哄,只是无论侍卫怎么哄,闻人熏都哭闹着要纸鸢,他索性任由她哭,哭累了沈离经就回来了。

沈离经蹲下来揉揉闻人熏的脸蛋:“你父亲可是闻人氏家主,母亲是公主,叔叔又是当朝丞相,他们都那么厉害,怎么你是个小哭包呀?”

“熏儿才不是小哭包!”小丫头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透亮的泛着水光。沈离经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由得有点心虚。

“纸鸢给你带回来了,修好了就能玩,姐姐先回去了,你乖乖听话知道吗?下次过来给你带糖。”沈离经面上露出哄小孩的微笑,心里却在嘀咕:下次绝对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