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余烈目光落在陆岩身上,视线漫不经心打量他半秒,又忽地开口:“陆岩。”
陆岩:“嗯?”
余烈:“以后别再叫我老板。”
话音落地,偌大的客厅内骤然一静,连带着陆岩面上的所有神情也凝固住。
他直视着余烈,眼底流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慌张与愧疚交织,好几秒才迟疑地挤出几个字,嗓音沙哑至极:“烈哥,对不起……”
“大家都有任务在身,没什么对不起的。”余烈面色淡漠而冷静,随手将玻璃杯放回桌上,发出轻轻一声“砰”,继而又道,“更何况,我一早就知道。”
陆岩眸光生生一震,惊愕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警察?”
“没错。”
余烈眉眼间神色慵懒,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敲出两根,一根隔空给陆岩扔过去,一根丢自己嘴里,高大身躯懒洋洋往桌沿上一靠,轻嗤,“一个神枪手,枪战火拼那么多场,手上没沾过一滴警察的血,搁谁能不怀疑你?”
陆岩脑子里又惊又疑,蹙眉道:“你一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一直帮我打掩护?”
余烈抽了口烟,低眸掸烟灰,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陆岩无言,沉默了足足三四秒,才自怨自艾似的嘀咕:“亏我还以为这些年自己藏得挺深,没想到早就在你面前暴露了……”说到这里,陆岩稍顿,又由衷生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庆幸当年,是国安特勤营收了余烈。
否则,以此人的城府与心计,如果他跟枯叶蝶一样由梅凤年教养长大,真正成为了梅氏集团与红狼组织的一员,那如今他们所有人、甚至是全人类的命运,都可能会被改写。
隔着几步距离,看着余烈烟雾背后的面容,陆岩沉吟好片刻,又道:“烈哥,这些年,谢了。”
余烈:“谢我什么?”
陆岩勾唇,扯出一个半带玩笑又半认真的笑:“如果不是你睁只眼闭只眼,我这会儿估计正在孟婆桥排队喝汤吧。”
余烈轻哂,随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掐完烟,他似乎想起什么,又眼也不抬地朝陆岩道:“对了,咨询你个事儿。”
陆岩:“什么事,你说。”
余烈面色和语气都淡淡的,冷静而平和:“一般来说,如果跟一个姑娘谈恋爱处对象,是‘见家长’这项社会活动在前面,还是‘求婚’前面?”
原本,陆岩听自家亲爱的老大要向自己发问,不由自主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以为又是跟什么大活相关。
陆岩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紧张了好几秒钟,最后会听见这么一个问题。
大佬在问他什么。
处对象是应该先见家长……还是先求婚?
陆岩眨了眨眼睛,一张凶悍又英俊的刀疤脸上流露出一丝清澈的迷茫:“……啊?”
那头,余烈侧目瞥了陆岩一眼,表情凉凉。
大佬就是大佬,无论何种身份何种形象,压迫感永远教人无法忽视。
只这一眼,陆岩茫然的目光瞬间就清澈了。
“咳……”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蹙眉思索两秒后,很诚实地回答,“那个,哥,我说实话哈,你这个问题真不应该问我。我一个单身汉,别说处对象了,从出生到现在,我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你问我谈恋爱的流程是该先见家长还是先求婚,我还真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陆岩又停顿了下。
心想自家老大难得请教自己一次,他要是一句“不知道”就完事儿,岂不是浪费了一次在老大面前表现自己彰显实力的机会?
因此陆岩沉吟须臾,很快又补充后半句:“不过我觉得吧,应该是见家长在前头。”
余烈脸上的神情依旧没什么表情。听陆岩做出总结后,他把玩着打火机很轻地挑了下眉,道:“细说。”
陆岩便很自然地笑一声,回答:“结婚本来就是两个家庭的事儿。不先过父母那一关,就算人姑娘答应了要嫁你,爸妈不点头,那也白搭不是。”
陆岩话说完,余烈那头就没再吱声。
他随手将打火机收起,屈起一条大长腿半蹲回走廊上,继续摆弄那些星灯。神色平静眉眼冷然,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陆岩好歹也跟了余烈这么多年,对自家这位大佬的个性脾气,了解得没有八成也有三四成。
他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忍不住抻长脖子靠近过去,小声试探:“烈哥,虽然我个人没有经验。但我真觉得,见家长什么的,你一点儿不用紧张。”
余烈忙着手里的事,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不语。
“你可是活着的一等功,一级模范英雄。”陆岩不明其中隐情,面上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像你这种万里挑一的国安特勤,靠谱得不能再靠谱,放在相亲市场里都受欢迎得很。叔叔阿姨肯定很喜欢你,放心吧。”
余烈听完,只是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散漫道:“但愿承陆警官吉言。”
*
凌晨四点半的城市,夜风萧瑟,冷月清柔。
程菲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士白衬衣,光着脚丫站在开放式厨房的门口,手里拿个盛满水的透明喷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花瓶里的百合喷水。
一边喷,一边观察不远处的身影。
集成灶前,男人拧开燃气炉,幽蓝色的火苗窜起来。
起锅,烧水,动作熟练。
他只穿一条纯黑色的拳击短裤,上半身赤条条的,大方展露出自己那副优越异常的好身材。
程菲认真打量着余烈,目光落在他宽阔而紧硕的肩背肌理上。
那些皮肤,烙着道道凌乱又暧昧的鲜红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