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做一个全身检查。
“……情况不容乐观。”军医说，“元帅阁下，我再次郑重地告诫您，要是再像这样透支您的精神力进行超负荷的驾驶和工作，我恐怕您距离退休之日不会太远。”说着，他不满地敲了敲桌面，“听医嘱，拜托您，好好地遵从医嘱。您可是正值壮年。请您务必正视这一点！赶紧去找个雄虫吧！”
阿谢尔从医疗仓里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沉默地用手掌盖住。
“这很简单的。”丹尼尔苦口婆心地劝道，“以前我劝你，好不容易你松口了，结果你把对你有兴趣的雄虫一个两个的全部骂跑了！全部！一个都不剩！你数一数，就你见过的那些雄虫，哪一个不是对你恨之入骨的！搞得现在全虫族都觉得你性冷淡啊！风评极差！”
他痛心疾首：“本来，有一个你喜欢的信息素的，你说你要等他醒，行吧。现在，阿德利安先生总算是醒过来了，你又亲手把他推开了……”
副官在医疗仓旁边坐下了：“阿谢尔！我的元帅阁下！我从你连少校都不是的时候就跟着你了，说句出生入死，绝不为过。”他叹了口气，沉沉道，“唐尼森，高尔，韦德尼……我们同期的兄弟，到现在也只剩我们两个了。你好歹告诉我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真想就这样把你自己烧干净，然后让我看着你下葬？”
阿谢尔：“……”
丹尼尔：“你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
阿谢尔沉默片刻，说：“他不能只看着我。”
丹尼尔：“嗯？？”
“阿德利安，”阿谢尔慢慢道，“他不能只看着我。”
“你说什么！？啊！？你是傻逼吗！？”操心操得快未老先衰的副官摘下帽子，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雄虫啊，老兄，那是雄虫。雄虫只看着你有什么不好的吗？你想想你那个精神状况啊你，你需要那么多那么多！的信息素啊。东帝国那些虫渣滓的做法虽然偏激，但我们西帝国，位高权重的那些，爱这么做的也是一抓一大把……我跟你说，雄虫长大了就不好养了。趁着阿德利安还小，还不懂事，你赶紧现在冲过去把虫给盖章，甚至可以独享一只雄虫。然后，你想让他变成什么样，就把他往什么方向养就行了。上哪儿找这种出生才几天的白纸雄虫啊？”
丹尼尔循循善诱道：“你想想，一只只属于你，只在意你，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娇小的，听话的，好看得跟自带美颜滤镜似的小雄虫……这有什么不好的？是阿德利安不好，还是这个美妙的、梦幻的、无数虫求而不得做梦都不敢想的、豢养一只A+级雄虫的未来不好？”
阿谢尔淡淡道，“他很聪明。”
他的副官抓狂道：“那还有哪里不好！你还舍得骂他！”
军雌微微垂下眼睫。甚少有虫以评判美丑的标准点评这位帝国有史以来最强战士的面容，所以也很少有虫告诉他，其实他有一双璀璨绮丽的眼睛。
但他知道阿德利安很喜欢他的眼睛。
小雄虫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用充满信赖和依恋的眼神，像奶狗一样……明明他们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阿谢尔却觉得那个小家伙就趴在他的大腿上。
“听着，丹尼尔。”阿谢尔说，“雄虫不是家畜。不要把东帝国的龌龊思想带到第三军区来。我的确不喜欢雄虫，但他们都是帝国公民。我不会耽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的一生。”
“……是，元帅。”丹尼尔闷闷地说，“但，但阿德利安先生”
“阿德利安，是个敏锐的孩子。他很有天赋，想做什么都能有所成就吧。”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素未谋面的虫，他却对他抱有一种没有由来的信心。
黑发军雌的眼神望向远方，“这样的孩子，如果跟别的雄虫们一样，成为只靠雌虫供养的菟丝花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跟他所能达到的高度相比，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暴殄天物。”
丹尼尔内心：这样不好吗？雄虫不就是这样的吗？？只要会肏屁股不就是个好雄虫了吗！花雌虫的钱不开心吗？
“就算退一步来讲，他喜欢的也不该是我。待在我身边，只会浪费他的天资。”阿谢尔站起来，“我可不是个好对象啊，让他去喜欢更好的雌虫吧。”
说完，他平淡道，“走了，去看看双刃黑鸽。”
丹尼尔：“……”
丹尼尔无力道：“您之前……不是特别特别期待阿德利安的么……下了战场换了衣服，伤都没处理直接去虫洞了……”
是啊。阿谢尔想。他在莫名其妙地期待些什么呢？
他的失望也来得没有缘由。
阿谢尔无法回答。
手续很快办好了，雄虫事务局全帝国最快的办事效率真不是吹的。
阿谢尔开着悬浮车，来研究院接阿德利安，跟艾伯纳教授握了手，郑重地对他道谢，感谢他对小雄虫无微不至的照顾，并拜托他以后继续关照阿德利安的身体健康。
艾伯纳没给他好脸色，研究院院长一向如此，谁的账都不怎么买。
阿德利安带走了一套研究院的制服作纪念。现在正抱着衣服，仰头粘在艾伯纳身边。
金发雌虫灰蓝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斜了他一眼：“怎么，还想回营养仓里泡着？”
阿德利安说：“我舍不得你，教授。”
一记直球把艾伯纳的话堵了回去。这位性情孤僻的研究院院长，推了推眼镜，沉默片刻，最终伸手摸了摸小雄虫的头发。
“定期回来体检，履行你的献血义务。”他冷淡道，“……好好长高。”
阿德利安踮起脚来，和他交换了一个拥抱。当脸埋进雌虫的怀里时，阿德利安轻声说：“谢谢你，教授。”
艾伯纳站在研究院门口，望着悬浮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没有了小雄虫，研究院内似乎瞬间冷清了下来。
亚雌们不再偷偷摸摸带小零食了，像是突然间少了很多共同话题，研究员们的关系又疏远了起来，各自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成为这座研究院日复一日的运行里咔咔转动的齿轮。
艾伯纳偶尔能听到助手们的低语。
“教授一点也不难过的样子……也是呢，见多了吧，雄虫的更替什么的。”
“毕竟……”有一个助手悄悄指了指自己后颈的位置，和同事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唏嘘神情，“……是能那个样子的雌虫嘛。”
这些私交，从来不会蔓延到艾伯纳身上。
研究院的院长，今天也过着孤僻而平静的生活。
阿德利安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平稳退后的景色：“元帅阁下，我可以去上学吗？”
“雄虫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