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姐帮腔道:“是啊,川岚,不然这俩天就住这边算了,我多做点你爱吃的。”
谢川岚笑道:“家里倒好说,就是离单位远了点,来回不是很方便,这6月的天,早上骑个车子都能把人热出一身汗来。”
谢周氏摇头道:“算了,你和妈妈还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你,这都快五十的人了,心思还在齐民身上,怕他饥一顿饱一顿的。”
谢川岚笑道:“妈,你女婿工作比较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忙起来,经常忘记吃饭,晚上在书房里做研究,你要是不喊他,他能忙到天亮,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谢周氏其实也知道这么回事,点点头道:“我也就是说一说,就住今天一晚吧,你明天下午就回去。”
等吃完饭,老太太去洗漱了,谢川岚帮着何姐收拾碗筷,问谢镜清这几天有没有过来?
何姐笑道:“镜清去申城出差了,不然周姨今天肯定也把人喊过来了。镜清为了爱立,也和周姨闹了两三次,前头周姨嘴巴硬得很,镜清也没有法子。”她想,要不是前头老太太态度过于冷硬和坚决,这一家子和森哥妹妹的关系,或许不至于闹得这样僵。
明明在一个大院里住着,想见一面,都不好名正言顺地往人跟前去。
她说到这里,谢川岚就随口问她道:“何姐,那姑娘你见过吗?森哥儿和你提过的吧?”
何姐洗碗的手微微一顿,点头道:“提过的,就是今天我回来看火了,没见到。”有意提醒她道:“川岚,森哥儿和爱立处得挺好的,他对这个妹妹很上心,连他三叔都骂,上次森哥儿在战场上受了伤,爱立也去照顾了他一周,汤汤水水的,很是用心。森哥的意思是,这个妹妹家里认不认都没有关系,反正是他的妹妹。”
她这样一说,谢川岚就知道了侄子的态度,笑道:“怪不得没和我说,这是连我一块儿气上了,爱立的事,我又不知道啊!”
何姐见她不像排斥爱立的样子,立即笑道:“川岚,你别多想,森哥也不是气你,先前老太太态度那样坚决,他大概是怕和你说了,反而让你为难,干脆就没说了。”
谢川岚望了一眼何姐,微微叹道:“何姐,别的不说,你对森哥儿是真好,有时候我都觉得,比我这个姑姑都疼他。”真是方方面面都替森哥儿考虑到了,完全当自己孩子一样护着。
何姐一边洗碗一边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在你家待了这么多年了,是看着森哥儿长大的,他爸妈都去的早,我难免多照顾他一点,他心肠又软,对我也好得很。人与人之间门,不就是这么相处出来的。”
谢川岚摇摇头,“话是这样说,真做起来可不容易。”同样是谢家人,都慧芳作为婶子,对森哥儿都没何姐这样上心,谢川岚有些发自肺腑地道:“何姐,你把老太太和森哥儿都照顾得很好,你能来我们谢家帮忙,是我们谢家的福气。”
何姐给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地道:“川岚,你可别这样说,是谢首长把我从村里拉拔出来的,不然我一个寡妇,在村里头还不知道受多少气呢!”
谢川岚也就没再说,换了个话题问道:“先前谢微兰来了,芷兰碰到了吗?”
“碰到了,芷兰不怎么高兴,微兰立即就搬到旅馆去住了,前些天已经回申城去了。川岚,周姨今天说的没错,微兰确实变了很多,你也不要一听到她名字,就要笑不笑的样子,咱们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不知道,那孩子小时候是真不容易。”
谢川岚有些讶异地道:“连你也给她说话,你以前不也不喜欢她?”她记得森哥儿一提到谢微兰,就是不耐烦地纠正“是谢粒粒”,何姐向来是跟着森哥儿走的,森哥儿不喜欢,她对谢微兰也就不待见得很。
现在却是完全转了话音了,还给谢微兰当起了说客,劝起她来了。谢川岚想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就听何姐老实地道:“前头是不喜欢,觉得她装得很,明明就是想要更多,偏偏装着一副什么都看不上眼的样子,按我们老家话来说,这姑娘忒不地道了。”
谢川岚又问道:“那现在呢?”
何姐轻轻叹了口气,“她在信里和周姨坦白了自己的身世,是小时候被妈妈抛弃了,才七八岁的年纪呢,在雨天把她扔到了大树底下,”何姐说着,眼眶都有些湿润,“不行,川岚,我想到那个画面都受不了。哦,对了,她在申城找到她亲妈了,那个女人改嫁以后,给人家一对儿女当牛当马的,从生活琐事到上学工作,她都上心的不得了,要我说,这种女人真是没心没肺。”
谢川岚也想不到,谢微兰还有这样的身世,更诧异的是,她竟然将这一段任谁都不想回首的往事,向老太太坦白了。
就听何姐又道:“微兰现在过得挺好的,她和藏季海离婚以后,得了肝炎,在传染病医院里治疗的时候,认了一个干妈,在申城那边挺有名气的,她干爸你可能也听过名字,叫姚鹏。我不怎么看报纸,搞不清楚这样事儿,微兰说挺厉害的。”
听到“姚鹏”这个名字,谢川岚不由一愣,“是《解放与自由》杂志的副主编姚鹏?那可确实是鼎鼎大名,现在调到京市来了,我们在报纸上看过的很多文章,都是经过他手筛选的。”最近风声这样紧,好些人都以为文章或者乱说话,而受到批判,在这个节骨眼上,姚鹏却仍旧能得到重用,可以想见,至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门里,姚鹏的前程定然是节节高升的。
何姐听谢川岚都这样说,笑道:“那看来微兰没有夸大其词,她说她举报藏季海的事,她干爸干妈也帮忙出了力。”
谢川岚有些意外地道:“那这样说来,她现在还愿意回来看老太太,确实是没什么所求的了。”
何姐点头应道:“可不是嘛?除了她离婚那一段时间门,以前老太太是真护着她的,连森哥儿都训,大概这也是她和老太太的缘分吧!”
俩人正聊着,客厅里头,谢周氏喊着女儿道:“川岚,你忙好了,到我房间门里来坐坐,我有事和你说。”
谢川岚忙应了下来,和何姐小声道:“大概是让我到林家去探口风,多美那丫头可不好唬弄,我怕是还没开口,她就替爱立把我推走了。”
何姐笑笑,“快去吧!”
果然,等谢川岚到了老太太房里,就听老太太让她明天去林家看看多美,“多美最近孕吐厉害得很,你既然回来了,也过去看看。”
谢川岚知道母亲的意思,也没有多说,就应了下来。是她的侄女,她不知道还好说,既然她知道了,没有不去见一面的道理。
谢川岚望着母亲脸上犹如沟壑一样的皱纹,想问母亲,以后和沈爱立的关系要怎么处理?但是话到了嘴边,忽然想到,大概母亲也不知道的,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阶段,已然不是她们的主观想法所能控制的。
转而轻声道:“妈,芷兰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还是就在你这边住下去了?”
谢周氏温声道:“随她吧,她年纪小,遇到父母离婚,心里头估计也烦得很,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她白天上班,也就早晚吃两餐的事。”
“慧芳还住在老三单位的房子里吗?”
“好像在的,他们俩个说离婚就离婚,先前估计一点准备都没做,一下子慧芳估计也找不到房子,程家那边人家一家老小住在一块,她住过去也不方便。”
谢川岚摇头道:“我现在想到她和镜清离婚,还觉得像做梦一样,现在不说人人自危,也都是夹紧尾巴过日子的,慧芳倒好,还一心趴在程攸宁和蒋帆的婚事上头,也不怪镜清不愿意。”这是拉着一家人往将沉未沉的船里头跑呢,镜清稍微脑子清醒点,也不愿意陪着慧芳发疯。
谢周氏现在对老三和都慧芳离婚的事,看得比较开,淡道:“日子是他们俩个过的,从他们结婚以后,我就几乎没有插手过,过成这样也完全是他们俩个自己的原因。”对于老三的这一段婚姻,谢周氏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她这两天都在想,如果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当年还会那样坚决地让老三和沈玉兰分开吗?从现在回头看,她当年的坚持,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让老三多了一点痛苦,让爱立这个孩子,受了很多不必要的磋磨。她甚至隐隐地觉得,正是因为自己当年的固执己见,才酿成如今父女.祖孙相见却如仇人的局面。
谢周氏想到这里,嘴巴有些微微发苦,和女儿道:“你明天见了爱立,她要是真不愿意和你多聊,咱们也不要为难人家,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在先,这孩子并没有什么欠我们的。”
谢川岚见母亲微微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轻轻拍了拍妈妈的背,“妈,你也别想那么多,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谁能想到原来沈玉兰当年还怀有身孕呢?”其实依谢川岚看来,就是当年知道,她们家大概率也只是把孩子带回来,并不会成全沈玉兰和老三。
毕竟当年的母亲,对名节看得很重,这是时代的局限,也是时代的悲剧。
第二天一早,爱立早上起来陪着多美在大院里散步,走了一圈,樊多美额上已然微微出汗,再路过凉亭的时候,爱立就问姐姐要不要休息一会?
樊多美摇头道:“不用,难得今天早上天气不热,我再多走一会儿。我婆婆说,多走走,生产的时候会顺利一点。”其实是她心里烦,动起来的时候,好像脑子可以短暂地不思考一样。昨天铎匀和她说老樊说那些话之前,就是有所准备的,她心里头就一直存着这事儿。
爱立见她还想走,就陪着她又走了一圈,路上多美忍不住问爱立道:“铎匀说他今天去医院吗?”
“嗯,昨天是这么和我说的,说把昨天收到的物品清单和樊师长那边对一下。姐,你说,樊师长和段沁香这婚能离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