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炜鸣顿了一下,微微笑道:“也和程厂长汇报的,徐厂长上次主动提了几句。”

爱立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徐厂长不是管对外业务的吗?厂里的事一直都是程立明在管的,怎么现在徐厂长像是有意要插手厂内事务来,而且还管到她们生产部门的事来?

沈爱立见齐部长并不准备和她多说,也没好意思问,准备私下问问序瑜来,序瑜可是厂里的风向标,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她的眼睛和耳朵。

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是准备去工艺科找钟琪的,不成想,钟琪径直到机保部找她来了,和她道:“我刚在车间门里遇到你们机保部的同事,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

爱立忙从包里拿了一把红色塑料梳子给她,“呐,随手给你带的,过年了添点颜色。对了,钟琪,序瑜家姥姥住院的事,你知道吗?”

钟琪点头:“知道,她前两天去我家,让我给她请个假,她姥姥和姥爷感情很好的,一下子走了一个,另一个就有些茶饭不思的,我听序瑜说元旦那天在家里晕倒了,赶忙送到了医院去,听说这回不是很好!”

爱立听了都替序瑜发愁,“希望她姥姥这回没事,不然对序瑜打击就太大了。”

“序瑜叮嘱我别和小李说,所以小李还不知道,你也别说漏了嘴。”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昨天小李没和她说序瑜家的事,敢情是小李这回也不知道。爱立能理解序瑜的想法,小李每次对上她的事,都非常上心,但是现在定然是不好再让季泽修误会。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钟琪倒和爱立说起了另一件事,“朱自健的事判了,十五年的牢狱。听说朱自健的爱人这次在程厂长家哭得死去活来的,但是这件事程厂长可不敢出头。”

爱立觉得有些奇怪,“厂里对程厂长没有什么处理或者谈话之类的吗?”按理来说,朱自健先前在车间门纵容操作工损害集体利益那次,就该被辞退,但是程立明把他调到了保卫部去,一旦追查起来,一个徇私包庇,程立明是逃不掉的。

钟琪悄声道:“怎么没有,你可能还没发现,最近徐厂长逐渐插手厂里的事了吧?而且我听王恂说,可能会从别的厂里调来一位副总工程师,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以前一直没有副总工程师,现在忽然调来一位,定然是要逐渐代替程立明了。

钟琪反问爱立道:“你这次还顺利吗?贺家那边的亲戚怎么样?有没有难讲话的?”

爱立笑道:“你想哪去了,那边主要的亲戚,不就是林亚伦一家,有林亚伦在,你说难不难处?挺好的,奶奶挺喜欢我妈妈,两边就相处的还算融洽。”顿了一下又道:“我这次还遇到了谢微兰,她现在不在工厂当技术员了,去申城的芦海去团委工作了。”

钟琪笑道:“她这转变还挺大的,我听景泰说,是和藏季海离婚了吧?”

“嗯,已经离了,不仅离了,她还举报藏季海受贿,听说有受贿明细表,藏季海蹲大牢是免不了的。”

钟琪微微叹道:“她还真是一点不会吃亏的人。我现在想想,咱们前年出差的事,还像刚发生在眼前一样,转眼我们三个都结婚了,她还离婚了。”她乍见到谢微兰的时候,还颓丧了好久,觉得自己和人家一比,实在是过于差劲了些。

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先是谢微兰提案剽窃,然后是谢微兰为了逃避问责而搭上了藏季海,再到现在,谢微兰离婚,彻底离开了纺织工业。

而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跟着爱立一起提升业务能力,目前已经提交了中级工程师的申请,她觉得此次的概率还比较大。

想到这里,问爱立道:“你今年准备申请中级工程师吗?”

爱立听她提起来,叹道:“我工龄还不够,没满四年呢!得明年才能申请。”

钟琪笑道:“也就晚一年而已,你才升了副主任,涨了一波工资,也挺好了。”

爱立点头:“是!”她想起,序瑜说涨了工资以后,在友谊饭店请客吃饭的事来。

中午回家,先问了铎匀今天去医院体检的事,听他说一切都好,才和她说了序瑜家的事,樊铎匀道:“那下午你下班以后,我陪你去一趟序瑜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嗯,她姥姥要是没事还好,要是问题大的话,对序瑜来说,真是雪上加霜了。”

樊铎匀道:“咱们先别着急,等见到了人再说。”

傍晚俩人到序瑜家的时候,发现院子门是锁着的,又去了人民医院,问了住院部的护士台,知道了序瑜姥姥的病房号。 序瑜正在看着姥姥的输液瓶,看到爱立拎着几瓶水果罐头来,忙站了起来,“昨天回来的吗?”

爱立点头,“姥姥情况怎么样啊?” 序瑜摇摇头,轻声道:“不是很好,可能就这几天了,医生说是器官衰竭。”

爱立拍了拍她的后背,序瑜轻轻吐了口气,和她道:“我姥爷走的那天,我就怕她会撑不住,没想到真叫我猜到了。” 序瑜红着眼睛道:“也许是好事,她能去那边看我姥爷了。”爱立忙抱住了序瑜,她觉得序瑜最近真是太不顺了,家里的事一桩接一桩的,全部都压到了她肩头上来。

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爱立正低声劝着,季泽修拎着公文包过来了,和爱立.樊铎匀简单打了两声招呼,然后递给序瑜一个饭盒,“你先吃点,我从单位食堂打的,刚好让司机把我顺路送过来的,中间门没怎么耽搁,应该还是热的。”

爱立也道:“你先吃,我们也不急着走,吃完再聊。” 序瑜摇头,“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我缓一会再吃吧!”边说边背过身,把眼泪擦掉了。再转过身来,仿佛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姑娘,刚刚她的软弱和眼泪都只是季泽修的幻觉一样。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当着沈爱立和樊铎匀的面,并没有多说。

爱立见季泽修没有走的意思,怕自己打扰了俩人,简单宽慰了序瑜几句,又说她明天晚上再来,就和樊铎匀告辞了。

等出了医院,爱立和樊铎匀道:“铎匀,你看见刚才季泽修的表情没?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俩个人处到现在还不温不火的,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走得下去?”

樊铎匀却不这样想,“你没发现吗?序瑜家出事,季泽修第一时间门知道了,是谁告诉他的?自然是序瑜,他能出现在这里,并且还给序瑜带了饭,本身就能说明序瑜的态度了。”

“你的意思是,她愿意接受他的帮忙?”

樊铎匀道:“也可以说,她愿意给他机会,愿意试着和他相处。”

第二百零七章 二更合一

沈爱立夫妻俩一走,季泽修望着序瑜眼下的一片青黑,想着她最近照顾姥姥,估计夜里都没怎么睡,轻声道:“序瑜,你最近比较辛苦,饭一定要准时吃,不然哪天累倒了,伯母和伯父都跟着担心。”

说着,给序瑜倒了一杯水。 序瑜伸手接了过来,她这时候才稍微打量了一下季泽修,发现他最近似乎也瘦了一些,心里隐约猜测,不知道是不是她家里的事情连累了他?双手握着搪瓷杯,轻声问道:“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我爸爸的事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季泽修摇头,温声道:“市长单独和我谈了,我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在加强这句话的说服力。

但是,序瑜心里仍旧不信,他们俩个订婚的时候,泽修单位里也来了一些人,这回她爸爸因为言论不当问题被罢免,领导定然是要重点关注泽修的思想问题。

他身上扛着的压力怕是不会小。

章序瑜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重新考虑下和泽修的关系?爸爸刚出事的时候,她扒着人不放,未免没有将人当救星的意思,后来确实也被他的坦诚打动过。但是现在,在已然意识到自己给他带来麻烦的时候,章序瑜不由想起他妈妈的话来,真的要这样拖累他吗? 序瑜正想着,就听季泽修道:“我去找主治医生问下情况,序瑜,你先把饭吃了,现在在家里人心里最重要的是你。”顿了一下,又道:“只要人在,别的都不必怕。”

“泽修,谢谢,这几天也带累你忙得不得了,你一会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季泽修转身出门,章序瑜发觉自己好像立即就放松了一些。继而意识到,其实到目前为止,她和季泽修之间还是有些疏远和隔膜的。

她既然并非季泽修不可,那么若继续将他绑缚在身边?对他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序瑜摸了摸病床上姥姥的手,她以前大概是不会有这些困扰的。先前爸爸的事没有定下来,她是存着几分利用人的心思,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她若是继续拖下去,影响了他的前途,那就是恩将仇报了。

这边季泽修找了主治医生,问了一下姥姥的情况,知道所剩时间不多,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