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黎东生站了起来,和大家道:“下面我正式宣布,多刺辊试制小组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感谢大家,在这十多个月时间里的辛苦付出,虽然有遗憾,但是我相信,我们研发出来的三刺辊梳棉机,早晚会进入棉纺织工业的视野,希望大家在接下来各自的工作中,仍旧能够保持这一阶段奋争上游的劲头,我期待大家在未来取得更好的成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就地解散,徐春风不无伤感地想,他不过刚将沈爱立视为对手,还没有做出来什么东西,一切就戛然而止了。
十一月初五,沈爱立将自己带不走的生活用品,都送给了宋春华一家,八月的时候,部队送来了宋春华丈夫的抚恤金,一家未来几年的生活不是问题。
沈爱立还给她们留了通信地址,小亚知道她要走,扑在她怀里就哭了起来,“姨姨,等我长大了,就去看你!”
沈爱立摸摸她的头发,“小亚要好好读书,以后给姨姨写信好不好?”
小姑娘哽咽着道:“好,我以后给姨姨写信。”
宋春华也拉着她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大妹子,这一年要不是你,我们孤儿寡母的怕是都过不了这个坎,真是谢谢你。老天可怜我,把你送来了。”
沈爱立抱着她道:“大姐,不要说这话,也是咱们的缘分,好好带着孩子过日子,等以后回汉城探亲,也去我家坐坐。”
“哎,好!”
沈爱立要赶下午的火车,没有多留,宋家母子三人将她送的老远,才回去。
和来的时候不同,这一回回去,试制小组的成员都到车站来送她,徐春风也赫然在列,和她道:“沈同志,希望我们还有再切磋的机会,很遗憾这次你不能多待。”
他最近的态度转变,沈爱立也看在眼里,并不准备再和他计较一开始的不愉快,笑道:“其实你的分梳板方案大有可为,徐同志可以再往后面深耕,我想我们后面还会再见的,期待徐同志的进步。”
徐春风向她伸出手,轻声道了句:“谢谢!”
沈爱立略略回握住,“不客气,回见!”
又朝大家道:“感谢大家这一段时间的照顾和帮忙,希望大家多多保重,要是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给我写信,我一定会力所能及地帮忙!”
李婧文和许满莉都上前抱住了她,极为不舍地道:“以后到京市,一定要来看我们!”
沈爱立答应了下来,等坐到座位上,仍朝着窗外,和大家挥手。心里想着,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远,未来的十年动`荡中,个人的命运沉浮,谁也说不准。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但她知道,未来的路纵然艰辛,但陪伴在她身边的不仅有家人.朋友,还有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爱人。
这一程,他们风雨与共。
第149章
又是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沈爱立到汉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一个人苦哈哈地拖着行李往出站口去,上火车的时候,七八个人送她,压根没发现行李这么重,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拖到公交站?
有点后悔没提前和妈妈说声,让她来接一下。正在苦恼着,就听到一声“爱立”,声音里的热切,像裹挟着一股热流一样,直往沈爱立的心口上撞,抬头望过去,就看见铎匀站在那边,朝她挥手。
爱立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起来。当这个人真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些日日夜夜被掩盖起来的思念,忽然就像被白雪覆盖的草种子一样,立即破土而出,疯狂地往上攀升,所有的委屈和想念在此刻都化作了晶莹.温热的眼泪。
樊铎匀见先前还有些垂头丧气的人,听到他的声音,眼睛就亮了起来,不过一瞬,又红了眼眶,还抬脚想朝他跑过来,可能行李太重了,拖着行李,眼泪吧嗒吧嗒地看着他。
樊铎匀心里一急,忙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就跑进去帮她拎行李。
他一走近,沈爱立就朝他身上一扑,红着眼道:“铎匀,真好,你竟然回来了!”
樊铎匀被她撞得险些往后一踉跄,心里也有些酸胀,忍不住微微用力,将人抱紧了些。十一个月的分离,有时候半梦半醒间都是她的身影,想着她吃的好不好,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受新同事的排挤?
会不会突然又消失不见?等再见面的时候,已经不是他的爱立了。每每想到这,他就一个人对着黑漆漆的床顶发呆一夜,不敢再进入梦想,怕会做类似的噩梦。
感受到姑娘脸上的温度,樊铎匀才有一点真实感,这是他的姑娘。低声道:“我的爱立,好久不见!”
后面站着的工作人员,有些看不过眼,咳了两声提醒他们,沈爱立忙反应过来,抬手抹了眼泪,想到这是六十年代,大家表达情感的方式还很含蓄,松了手,后退了一步,脸有些微红地道:“咱们先回家吧?先去我妈那!”
樊铎匀伸手替她擦拭掉脸颊上还挂着的泪珠,应了声:“好!”把她脚边的行李拎了起来。
沈爱立手上松了,心里也松快了很多,悄悄拉着他胳膊,有些嗔怪地问他道:“铎匀,你回来的事,怎么一句都没和我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不是说要去一趟京市看看姐姐吗?”
樊铎匀也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温声笑道:“她拍了电报,让我一个人不要过去,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带你一起去。”其实姐姐的原话是,“你一个人不要来了,爱立不来,你也不用来!”
沈爱立哑然,围着他看了一下,发现将近一年没见,他好像瘦了一点。轻声问道:“铎匀,你这一年是不是忙着赶进度,吃了不少苦啊?”
她眼里的心疼,让樊铎匀微愣,忙道:“爱立,没有,就是那边饮食有些吃不惯,回来就好了!你冷不冷?今年冷得早,这两天可能要下雪。”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针织手套给她,“姐姐给你寄过来的,还有一些其他小东西。”
是杏色的手套,像是手织的。沈爱立立即戴上,在他眼前晃了晃,高兴地道:“你看,还挺好看,回头我也给姐姐寄点东西过去,她上次还给我写信,问我俩什么时候领证来着。”
樊铎匀微微垂眸,望着她笑问道:“那爱立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拎着行李的手心不由微微捏紧,泄露出他此时内心的紧张。
就见身旁的姑娘,仰脸笑望他道:“铎匀同志,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樊铎匀想说,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是到口的话却成了,“看爱立同志的意愿,我尊重你的想法。”又忍不住轻轻补了句:“我的调任还得等领了结婚证以后,才会下来。这次请假回来的理由是,回汉城领结婚证。”
说完,轻轻看了爱立一眼,见她低着头,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心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急了些,她可能没做好准备,正准备开口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就见爱立面带为难地点头道:“哦,那为了不欺骗组织,咱们这回也只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明天就去向单位打申请报告。”
又问他道:“你那边呢?”这个问题沈爱立在火车上就想过了,看他口是心非的,存心做为难的样子逗逗他。
樊铎匀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一样,忙不迭地道:“我这边单位已经盖好了章,就等爱立同志了。”
沈爱立不由对他侧目,这人一句也没提,要不是她刚随口提起多美姐姐的话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问她。
简直被他气笑了,捶了他一下道:“樊铎匀同志,你这人真是别扭,老实说想领证不行啊?不行吗?”
又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铎匀,你下回可不准瞒着我,咱们有事就说,有想法就提,不然我还当你没这想法呢!”
樊铎匀躺枪,她之前说想多享受恋爱时光,他可不就不敢提,刚才不过是借机壮胆,试试她的态度。
没想到她正等着自己开口!
俩个人到家的时候,沈玉兰还没下班,爱立自己去洗漱换衣服,樊铎匀自觉生火做饭,等饭刚做好,就听爱立在房里喊他,“铎匀,过来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