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一辆车子由远及近,最终行驶而过。
项明峥的车很好认,这么多年,他的车换了,车牌却没换过。司机张望了一会儿,带着笑意八卦,说这种红旗车应该能在长安街逆行。
黑色轿车没有直接驶进大门,反而在警卫亭前停住。车门打开,项明峥走了下来,夜色里身影颀长高大,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
他站在车前,透过车窗和里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说完后转身往内走。
不过片刻,车门又打开了,一个穿着蓝色衬衫女生下车,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朝着项明峥跑了过去。
三四年了,如果不是提前做了调查,沈徽林很难认出这个扎着马尾、一身干练的女生是谁。
那个疫情蔓延的夏天,名叫“付黎”的女孩儿还很叛逆,不情不愿的跟着他们回了国。
时间还真是奇怪,项明峥“顺便”带回来的人,已经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人说话的声音却悠远,沈徽林收回了手,重新坐了回去,目光平静的看着挡风玻璃前的场景,就像在看一出默剧。没有声音,所有的神态动作都被放大。
女生仰着头说话,明明隔着距离,可沈徽林能看清她笑意里的恋慕,小心翼翼的靠近,就连目光都一样赤诚青涩。
原来二十岁出头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种样子。反观项明峥,这个男人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凉薄,带着几分浅淡温柔。
他闲散站在那里,侧脸白皙英俊,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但一直没有打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接过女生手里的东西,指了一下车子,像是在示意付黎早点回去休息。
女生转身上了车,坐到车里还在依依不舍挥手,项明峥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在车子驶离时回头看了一眼。
沈徽林很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置身事外目睹了一场难言心事。隔着多年时光,她透过别人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原来当初那份迷恋,并不是孤品。
相伴多年的感情可能会苍老变质,但总有人热烈,也总有人飞蛾扑火。
沈徽林总觉得胃里很空,拿过身旁的水,拧开喝了一些。液体沉甸甸滑过食道,她对司机说:“走吧。”
司机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啧”一声颇为不满,“男人大多都那德行,住在这里的位高权重德行更烂。”
沈徽林没搭话。
司机载客多年见多识广,刚才他甚至体贴的关掉了车灯。这会儿看着沈徽林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忍开始宽慰:“世道变了,辜负真心倒成了家常便饭。要我说你也甭伤心,大好年华什么没有?再说,我瞧着那两人也没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万一是误会。”
“是的。”沈徽林点头,重新说了地址,让司机送她去入住的酒店,声音轻缓,话说的随意:“我改天问问他。”
车子驶离了这条寂静街道,重新汇入拥挤车流。
人总是要学会甘心,这一程,她就是想要自己甘心。
第98章 欲盖弥彰
沈徽林习惯住酒店高层房间,远离喧闹车流人群,有种与世隔绝的寂静。
她靠在沙发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给商务厅的人打电话,约定会面时间,打算聊聊项目审批被卡的事情。
打完电话,沈徽林无意识又拿了一瓶水,拧开递到唇边,才发觉自己已经喝了太多。
但胃里总觉得很空,怎么都填不满。
不远处的落地玻璃在夜晚成了一面暗沉的镜子,瘦高清丽的身影和外面摩天大楼外的光影融为一体。
这里的夜晚不似南方活泼俏丽,深夜无风,万籁俱寂。
姜琦曾说,北京是很神奇的城市,让人又爱又恨。无数北漂像海水涨潮衰退,多少人历经追逐、又历经梦碎。繁华肃穆的京都依旧日夜运转,冷酷又悲悯的迎来送往。
沈徽林在桌前站了半晌,将水放了回去,抬步走向床边,打开了窗户的一角。看着交错的倒影,她一时有些失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成了繁华一角。
等到高楼之下的车流逐渐变少,沈徽林关掉房间内所有的灯。
躺到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了自己,疲累感席卷了全身。
那一晚她出奇的宁静,什么都没有想,一夜好眠。
第二天,接收了助理传真的资料,沈徽林准时赴约,去见商务厅负责人。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审批的事情却没确定下来,那人一说到关键问题就开始打官腔。见他没有松口的迹象,沈徽林没有继续浪费时间,找了一个借口结束了饭局。
从餐厅出来,她收到了项明峥的信息,问她最近能不能空出时间。
他似乎还在安排生日旅行。
沈徽林看了一眼,按掉手机没有回复。
项明峥性子就这样,等不到回复也不在意,不会一条接着一条发。手机很快回归安静。
一顿饭吃得不上不下,斡旋更累,昨晚空调温度太低,沈徽林头昏脑胀,像是感冒了。
她回了酒店,喝过药之后趴在床上想要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梦里是很多年前,她跟着项明峥来了一座陌生的城市。他总是忙碌,各地到处飞,身边围着很多人,参加一个个酒局。
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待着,公寓很大也很空,每当夜深人静,看着空荡荡的半张床,总会想项明峥现在在哪里,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那时候她从不和项明峥吵架,因为清楚,只要她说一句“分开”,他真的会转身离去。
那一年,她见过凌晨三四点钟北京城最安静的样子。很多次。
沈徽林睡得并不安稳,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窗帘被风吹得摆动。她有些怔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陈年旧事。
她抓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