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乾清从怀中抽出了一方手帕,慢慢地擦着刚刚接触到庞杜脖子的那只手,笑了笑道:“本王是没想到,庞统领还想得这么周到,门都替我关好了。”
西乾清看着他的不断后移的样子,先预判到了庞杜的想法,紧接着又道:“先不忙喊人,不如你猜猜是他们来的快,还是本王拧下你的脑袋的速度更快?”
庞杜一直退到了那堆柴火边,手上摸到了一块尖锐的木棍横在身前,与西乾清对峙道:“你怎么会知道夕雾阵!”
西乾清先认真地擦干净了手,又将帕子整整齐齐地叠好后放了回去,这才回答他:“夕雾阵啊,是母妃传给我的。不过,作为乱军头目的你知道,可就有些奇怪了。”
“我呸!狗屁的乱军?你母妃又是何人?一介后宫女子知道什么夕雾阵,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你才奇怪的很!”庞杜一瞬间忘了小命还在别人的手中,直接就是一通怒骂。
西乾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挑了挑眉:“谁告诉你本王的母妃只是普通的后宫女子?”
庞杜毫不犹豫地嗤道:“呸!我管你母妃是什么人物,都不可能知道夕雾阵!你休要和爷瞎侃!”
“可我的母妃是秦暮晚。”西乾清淡淡道。
“咳?咳咳……咳!什……咳咳……么?”庞杜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咳了个天昏地暗。
西乾清看着他的反应,十分平静地又说了一遍:“我说,我的母妃是秦暮晚。你没听说过这个人吗?”
庞杜原地咳嗽了很久,才终于缓过气来。他抹了把呼在脸上的鼻涕和眼泪,震惊地拄着那根木棍站了起来,皱着眉又后退了两步:“你说你母妃是谁?”
西乾清“啧”了一声,他向来不喜欢同一句话重复三遍,但碍于眼前这个人的智商,他还是妥协了,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秦,暮,晚。”
“不可能!”回答他的,是庞杜的一声怒吼:“长公主绝对不可能委身西琰那个狗贼!绝不可能!”
西乾清冷笑着看着他:“这个难道还需要我向你证明?”
他当然知道,西琰素来把后宫的女子们藏得不见天日,尤其是秦暮晚这种身份的,更是绝无可能让外人知晓。
庞杜举起了他手中的尖锐木棍,直直指向西乾清,双目通红道:“对,你给我证明!”
西乾清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本王的佩剑呢?那剑就是母妃赠予本王的,或许能证明?”
庞杜走到西乾清的身旁,这时的他也忘记了西乾清带给他的危险,他一把推开西乾清,推开了大门,扬声喊人:“来人,给爷把刚刚收缴的秦王的佩剑拿来。”
远远跑来小兵应了一声,又跑远了。
庞杜就这样站在离西乾清一臂远的位置,立在大门中央。如果有人细细看向庞杜的手臂,还能看到他控制不住的明显颤抖。
小兵很快就带着剑赶到了。他将西乾清的佩剑递给庞杜后,看到了在一旁没有任何束缚的西乾清,吓了一跳,手里的弩箭接着就指了过去:“你,你……”
庞杜抬手,直接拿着手里的木棍抽了小兵的胳膊一下:“滚一边去。”
“哦哦哦。”小兵收了架势,揉着胳膊赶紧跑了。
庞杜随手扔下了那根木棍,双手捧起佩剑。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鼓了把劲将剑抽出剑鞘。
宝剑出鞘,划过剑鞘发出“铮”的一声。
然后西乾清就看见庞杜双手举剑,跪了下来。
庞杜毕恭毕敬地抱着剑,神情有些恍然,喃喃道:“是长公主的配剑,是她的剑,是她的。所以……你的封号是秦,是长公主给你定的……可是她怎么能,怎么能和西琰……”
西乾清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冲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道:“既然确定了,就还给本王吧。”
庞杜握紧了手里的剑,没有什么反应,口中还在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什么的。
西乾清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母妃与西琰之间的旧事本王不清楚,但这剑确实是母妃相送。”
庞杜侧身对着他,只盯着自己手里的剑,他问道:“你……是长公主与西琰所出?”
西乾清毫无压力地冒充了西乾承的身份,点头道:“是又如何?”
庞杜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保持着跪姿移了移方向,双手举过头顶将剑递上,对着西乾清行礼道:“秦国西北将军庞鹰之子庞杜,见过秦王。”
西乾清接过自己的佩剑,重新收回剑鞘挂在了腰间,了然回道:“果然是秦国旧部。”
庞杜抬起来头,神情中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他殷切地开口问道:“长公主现在何处?她还好吗?皇嗣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她派殿下先来与我等相会?”
西乾清与他对视了片刻,率先移开了眸子,回答他:“母妃很久前就走了。”
庞杜愣了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去哪了?”
“本王把她供奉在了旧时秦国皇寺上真寺,想来她也不屑葬入西乾的皇室陵墓。”西乾清淡淡地说完了后半句。
庞杜跪在原地,久久没有作声。
直到不知何处而起的一股轻风,卷着地上的沙子迷了庞杜的眼睛,他才像从梦中惊醒,反射条件般的闭了闭眼。
“长公主,薨了?”庞杜喃喃自语。
西乾清点头回答了他:“对,已经很多年了。庞统领先起来吧。”
这时庞杜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还在跪着,手撑了一下地想要起身,却因为跪了太久,膝盖一软又重新跪了回去。庞杜懊恼地猛地捶向地面,如果不是顾着西乾清还在,他当场就想放声大哭。
庞杜跪坐在地上一阵,转而又想起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他敛了敛情绪,他重新与西乾清对望,小心翼翼的又问道:“那……皇嗣呢?”
这是西乾清第二次听到“皇嗣”这个词了,他将这个词在脑海中咀嚼了一番。
先秦皇帝秦扬的子嗣只有中宫皇后所出的龙凤胎,太子秦暮英和长公主秦暮晚,再无其他人。“皇嗣”又从何而来?难道还有旁的后妃在灭国时怀有身孕?
西乾清开口道:“庞统领明确说说。”
庞杜撑着一旁的墙壁起身了,他有些急切地走近西乾清,开口道:“皇嗣!太子殉国时,太子妃已经怀胎三月,御医诊断太子妃所怀是龙子!也就是我大秦最后的希望!”
西乾清皱了皱眉,他自幼就在秦暮晚的宜梅宫中长大,除了侍女和下人外,从未见过她身边还有其他女子或者孩子。一直都是他与西乾承和秦暮晚三人,而秦暮晚也从来没对他提过什么遗腹子……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