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乾月等了等,没等到任何回答。他的反应在西乾月预料之中,但她是真的想得到一个答案,于是她再次开口了。

“三哥。”

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喊西乾清。

她爱他极盛时喊他西乾清,重生回来以后喊他皇兄,而喊三哥……只在西乾承还活着的时候,有他给她撑腰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你决心要杀我,会是因为什么。”

西乾清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多年前不受控的感觉再次席卷,他不自觉抬手握住腰间的佩剑。

指尖触及剑柄之上的凌乱纹路,西乾清冷静了下来。

这柄剑是秦暮晚留给他的,他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都会握住它,借此谨记秦暮晚的教诲情绪无用。

对于这个西乾月的这个问题,他依旧想避而不答,但显然,她是非得要出个答案了。

会因为什么杀她?

哪怕他不清楚西乾承的死是不是和她有关,仅凭现在来看,也已经有够多原因让她死了。

两年前,他费劲心思铲除北疆异族的计划在她的干涉下完全崩盘,他用以蛰伏的北疆完全暴露在西琰眼中,半部棋局尽毁,武乔年也因她而死。

那他为什么还留着她的命呢?只是因为当时对西乾承的承诺吗?

西乾清想不通,反正他有可以用的理由:“我答应了西乾承。”

西乾月只觉得可笑。他说他答应了西乾承,那上一世她因何而死?

“不主动伤她,不因为任何人害她。日后夺嫡之争的阴谋阳谋不准拿她开刀,出征带兵不推她挡枪。别人要害她,也不准参与。”

西乾清起身越过西乾月,推门离开前顿了顿:“他的原话,我会照做。但西乾月,前提是,你,不能挡我的路。”

西乾月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绷紧身体,死死咬住下唇,才不让崩溃的呼吸和颤抖泄出。然,眼泪却自有主张,转瞬便溢满了整张脸庞。

在西乾清关上门的瞬间,西乾月再也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那枚很丑很丑的荷包被她死死抓在掌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她大口用嘴呼吸,完全不受控地剧烈抽搐着,胸腔的刺痛像要将她生生撕扯成两半,逼得她窒息的蜷缩在地上。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

等西乾月整理好自己推门出去时,抬眼就看到了西乾清的手下领着苗娘远远地站在另一座殿内。见她过去,侍从行了一礼,留给苗娘一根盲杖后便迅速离开了。

西乾月在看到苗娘后才想起她有目盲,下山怕是不好走。

然而西乾清的手下们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想找个人带苗娘下山都难。这样也好,路上没有人,苗娘也看不见,自然就没有人看得到她现在的鬼样子。

只是嗓音还有些不正常的哑:“苗娘,我要带你去个地方,明日再带你回来。”

苗娘冲着西乾月福身:“王爷已经派人告诉奴家了,辛苦大人带路了。”

西乾月想了想,拉住了苗娘的手,道:“山路不好走,来,我背着你下山。”

“这怎么使得!”苗娘慌忙推拒:“奴家卑贱之躯,怎么能……”

西乾月却道:“你看不见,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上来。”说完,直接将她的双手引到自己的肩膀上,弯腰将僵硬的苗娘背起。

西乾月背着人飞速地赶往山下。

在大哭一场以后,她并没有觉得放松多少,反而莫名有些焦躁。她非常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苗裕这些年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到底是不是和她二哥的死因有关。

原本下山至少需要半个时辰,西乾月背着苗娘,却只用两刻钟就到达了山脚下拴马的位置。

一路上,苗娘都十分安静,怕说话影响到了西乾月赶路。直到她被西乾月安顿在马上以后,才柔柔地出声:“奴家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住处了,大人是要带奴家去哪?”

西乾月此番,只需要让苗裕见苗娘一眼,让他误以为苗娘在她的手中便可。明日还要将苗娘送回来,但凡她得知了苗裕的存在,也就相当于西乾清知道了,实在是没必要冒险。

于是西乾月信口胡编:“带你去求证一件事。”

苗娘点点头笑了:“好,奴家会好好配合大人的。”

西乾月加快了驾马的速度,一路疾驰到抬眼便能看见京门,才放缓了速度。

微风拂过,苗娘在她的背后温柔地笑起来,她轻轻拽了拽西乾月的衣袖,声音也沾上了喜色:“谢谢大人,奴家从来没有这样吹过风、赶过路。”

西乾月回头看她。

苗娘长得极好,即便是双目无神,也一样美的惊心动魄,她的笑很有感染力,仿佛再平常不过的骑马赶路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西乾月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她让苗娘坐稳,自己下马牵着马往城内走。她背对着苗娘笑了笑,缓缓道:“那明日再带你去骑马。”

苗娘的脸上是非常生动的惊喜:“真的吗!奴家……唔!”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的同时,西乾月已经飞速拔剑回身。

她看到的是,正向前倾倒的苗娘,她胸口处绽开的红印……和一支从苗娘正后方穿透而过的羽箭。

第99章 伪装

深夜。

西乾月与苍南一道,带着苗裕穿过重重高耸的宫墙,来到了一座别苑的卧房窗前。

西乾月侧身,指了指身前那扇半开的窗户,示意苗裕向内看。

月光顺着窗柩照入房间之内,正映出了苗娘半边姣好的侧脸。苗娘正侧卧熟睡着,墨色长发如泼散的鸦羽,蜿蜒垂落在被面之上。

苗裕呆呆地看着,忍不住凑近一步,把住窗框情难自控地出声:“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