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乾清刚准备长叹一口气,门外又响起了侍卫的通报声:“王爷,永安公主已经到演武场了。”
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哽住了,西乾清拍着自己的胸口起身了。
让她来演武场这事,现在想来……就也有些多余!明明看着闹心,打发走了眼不见为净才对。
心情很复杂的西乾清缓步走到了演武场,在看到气喘吁吁还竭力装作平缓的西乾月时,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西乾月是火急火燎地回了宫,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中间一刻也没停下,赶路全是用跑的,不是马在跑就是她在跑。
她见到从远处走来的西乾清时,眼睛一亮,又跑近两步双手递过去手里的剑。开口唤人时,她想同从前一样喊“三哥”,但不知为何,待到说出时却已改了称呼:“皇兄,这是父皇赏我的,我给它起名叫‘寻星’。”
西乾清低头看了一眼剑,不想接。但偏偏眼前矮自己一头的女子出奇的倔,大有一副要是他不接过她就一直这么举着的架势。看似温和,实则强势,逼人的姿态简直学了那个蠢货的十成十。
因为那份像西乾承的十成十的模样,西乾清妥协了。
他右手接过,单手推开剑鞘,屈指一弹剑身之后,扔回了西乾月的怀里。西乾清也没做评价,越过她直接往演武场正中走去,开口道:“用来杀人的物件,起什么名。”
被西乾清不冷不热的一刺,西乾月撇嘴“哦”了一声,怯生生抱着剑跟在了西乾清的身后,只剩下剧烈运动过后的心脏还在“砰砰”地发出噪音。
这是一年多来的第一次单独相处,西乾月其实有些紧张。她努力地想用原来与西乾清相处的方式来,可她发现似乎不能了。西乾清对她更冷淡了,冷淡到她有些无所适从。可能从前也是冷淡的,可那时候,他们之间总有个会温柔细心地照顾她情绪的西乾承,但是,那人不在了。
其实更有西乾月自己的原因。她见过西乾清指向她的剑,见过他看她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更见过他碾死虫蚁样的杀人,让她害怕极了。
对,她害怕。
但,这几年间,她夜夜惊厥哭醒的原因却不是这些。而是……西乾清的那一句毫无转圜余地的“滚”。
那不断重复着的梦魇一次次地提醒着西乾月,也不断地击碎她给自己编造的虚妄。可事到如今,她已经骗不过自己了她喜欢西乾清,她怕西乾清不要她了。
但她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谁能救救她……
她的喜欢已经害死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她不能喜欢的!她不该喜欢的!
她不该再给三哥造成困扰了,她要乖乖听她二哥的话,永永远远的藏好这个秘密……
西乾清的余光扫到身后垂着眉眼的西乾月,心脏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不剧烈,连当初他取蛊时疼痛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他想,还是不像的,教的不像。如果他对着那个蠢货这么说完,那蠢货铁定跳脚争辩,叽叽喳喳地直到把他说烦了认输为止。或者……算了,总归不该是一副可怜巴巴受尽委屈的样子。
西乾清走到中心台处,顺手从武器架上抽了根教习用的铁棍,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纹路和尖锐的开刃,就是个光秃秃的铁棍子,但打人很疼。
西乾月跟着站在西乾清的对面,没拔出剑,也没说话。倒也不是她不想说点啥,只是刚刚脑子里划过的想法让她很难过很难过,以至于实在是很难提起兴致。
西乾清见她依旧像个闷葫芦不吭声,竟有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憋闷。
不就是说了句“起什么名”?她至于吗?
西乾清拿着铁棍杵了下地面,心情烦躁,语气就更硬了,听起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出来的一句话:“你活着它有名字,你死了它什么都不是。拔剑。”
“嗯?”西乾月愣了下,下一秒,突然雨后初晴地笑了。
看,她三哥是在哄她的吧?
是以为他说的话让自己心情不好了吗,所以解释?
像二哥说的一样,他真的是个不会表达的人呢。
这样,她要怎么不继续爱他呢……
第85章 有关
过于高兴的后果,自然逃不过乐极生悲。
西乾月是被人架着抬出秦王府,抬上马车,又抬回宫里的。
演武场上的西乾清没把她当妹妹,甚至没把她当女子。力道不够大接不住不是?那就挨着。速度不够快躲不开不是?那就受着。反正他拿的是根棍子,收着点力道还不至于把人打残。
被名为“指导”实则“殴打”了一顿的西乾月趴在床上嘿嘿乐着,身后给她上药的丘荷都快哭出声了。
“殿下,秦王怎么能这么对您,瞧这些,呜呜呜……殿下金枝玉叶,奴婢要去请太医呜呜呜……”
“嘶……”西乾月被她摁得一疼,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原本光洁的背脊上满是交错的伤痕,层层叠叠青紫一片。但奇的是,确实没有几处是破皮渗血的。
西乾月笑着安慰道:“上点药就好了,叫太医做什么?其实也就看着吓人罢了,连皮都没破一点,更不可能伤到骨头,三哥很有数的。”
抱着瓶瓶罐罐站在床前的丘采闻言皱眉,不赞同道:“殿下,您贵为公主,还是女子,秦王确实过分了。若是沈夫子知道了,定是要……”
西乾月幽幽打断:“先生是文官,不管我们这些习武人的事。”
丘荷和丘采都愣了下,什么叫“我们这些习武人”?她们殿下未来入朝难道……
不等她二人再多想下去,西乾月自己就继续说了:“三哥做的没错,日后我上了战场,那战场上难道还管你皇亲国戚男女老少?”说到这,她想起了西乾清安慰她的那句“你活着它才有名字”,蜜糖样的甜裹得她的心脏胀胀的,又忍不住开始傻笑起来了。
徒留下丘荷丘采二人兀自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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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乾月在宫里老老实实修养了两日,第三天就偷偷推了夫子们的课业,好说歹说骗过沈颜,带人直接去了秦王府。
西乾月翻身下马,在王府门口看到了白尘,不等她开口,白尘先看过来了。
白尘扔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行礼后道:“王爷出门了,公主请回吧。”
丘采皱了下眉,秦王离京后的一年她家公主圣宠极盛,少有人敢以这幅姿态面对西乾月了。白尘的态度倒是和之前差别不大,只是乍一下竟然让丘采有些难以适应。
但西乾月适应很好,她将缰绳递给身后的丘采,上前一步道:“白统领早,我能进府里等等吗?”
白尘心里有一万句用来拒绝的碎碎念,还想质问西乾月怎么一个公主这么厚脸皮,但话全堵在了嘴边,只剩下和她的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