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的语气端的那叫一个平稳,分毫觉查不出一丝异样,甚至还挂了些许得意,他回答了冯怀恩的话:“想我……呼白尘,秦王座下第一高手。肯定……呼哈…是有几下子的!”
冯怀恩微微皱眉,开始引着白尘说话,分散注意力:“第一高手?你小子自封的吗?你才多大年纪?”
白尘将人往上一拖,趁机换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没有追兵追来,这才继续瞎侃:“这不是年纪的问题,庞杜还不是被我主子赤手空拳地摁地上了,那他可是年纪大。”
冯怀恩在上方直接伸手赏了白尘一记脑瓜崩儿:“知道他年纪大你不好好喊人,还敢直呼其名!”
白尘半点不买账,梗着脖子冷哼一声回答:“我管他什么年纪大不大,竟然自己带人先逃了等回去我一定让主子再扁他一顿!”
冯怀恩感受着白尘愈发沉重的呼吸以及越来越慢的脚步,换了个话题问他:“秦王……对你好吗?要是秦国还在,将军还在……你合该是个贵族少爷,而不是当谁的奴才……”
此话一出,白尘有些昏昏涨涨的头脑果然清醒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喉中泛上的血腥味咽回去,强打起精神回答冯怀恩:“我……我现在也是贵族少爷啊,秦王他从来没把我当奴才过。叔你去京城里打听打听,就算是王孙贵胄也没有个敢得罪我的。再者说了,就算是生在秦国,不也得效忠皇帝吗?和我现在效忠秦王没啥区别啊。”
冯怀恩沉默了一阵,考虑许久后才将这话说出口:“我只见过西乾清一面,只一面……我就觉得他的心思太重了。或许……不是良主。”
在冯怀恩说出这话之后,白尘没有再出声,他也是实在没有力气了,能走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强撑。
实在是没有精力反驳了,就当是他冯叔为他着想吧。
白尘就这么沉默着背着人一步一个坑的继续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有没有人追上来,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围绕在二人之间。
冯怀恩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冯叔。”白尘打断了冯怀恩的话,语气少有的敛起了笑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的良主什么样我知道,光风霁月赤子之心,不就是二爷吗?我还知道,要不是有你说的那个心思重、城府深的秦王护着,二爷跟我,压根就活不过十岁。”
冯怀恩缓缓呼吸着,即便是听出了白尘现在的语气不对,依旧是把他的顾虑说了:“我知道,但他能护你,自然就能害你……”
白尘极为用力地摇了摇头:“冯叔你想多了,他不会的。更何况,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是值得他费心思取的,唯有这条命。秦王如果真的想要我这条命,只需要下次跟我切磋的时候带把剑,没人拦得了他。”
“如果有一天,秦王只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不计手段后果……”
冯怀恩这话唤起了白尘的记忆。
……
十来岁的西乾承从疾驰的快马下救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白尘和西乾清赶到的时候,他正和那个女孩满身是土的坐在一旁的草地上。
西乾清的脸色很差:“你出宫就是为了见义勇为?”
“救人一命嘛,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事。”西乾承抱着孩子笑得开心,他与这个女孩相对而坐,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脸:“别怕,已经没事了。你家在哪里啊?哥哥送你回去。”
西乾清在一旁冷嘲热讽:“到处认亲戚,可真有你的。”
几人一同将这个孩子送回家后回了宫,三人又一块先去了秦暮晚那处。
西乾承顶着自己一身的灰尘,老老实实地禀告了自己路上的“见义勇为”,收获秦暮晚一通夸奖后,她便放几人走了。
“清儿,你留一下。”
白尘偏头看了眼被点到的西乾清,跟在西乾承的身后出去,替他们二人关上了门。
“我先去换身衣服哈。”西乾承扯着自己的衣袖对白尘说了一句,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白尘点点头,不知为何没有跟上去,反而偷偷躲在了这个他刚刚闭紧的门前。
里面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秦暮晚的语气很冷漠,与和西乾承说话时完全不同,话中是冰冷和杀意:“去把那一家子人都杀了,全部。”
白尘愣住了,他显然意识到秦暮晚说的是谁。
是西乾承刚刚救的那个女孩,和她的家人。
下一瞬,白尘脑中的问话和屋内西乾清的声音重叠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非要个答案,我只能告诉你,因为我想。记住了清儿,仁义道德礼义廉耻这些,全部与你无关。不要多问,你要做的只有一条,不择手段完成任务。”
秦暮晚的语调还是温温柔柔的,却冻得白尘蜷缩着浑身颤抖。
“是,母妃。”
记忆的最后,是西乾清打开了离白尘较远的另一扇门出来,扯着他的领子,把吓得走不动路的他带走的。
……
事后,他没问过西乾清是不是杀了那一家人。
因为他知道,西乾清对秦暮晚有着献祭般的感恩。
他一定会去做的。
白尘没见过西乾清那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样子,也确实没见过西乾清为了谁心生动摇。西乾清依旧站在西乾承身边,只是把所有的阴暗和泥泞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白尘也曾大逆不道的想过,或许西乾承死了也好,西乾清就不必背负那么多本就与他无关的沉重。
白尘垂下眸子,努力将冯怀恩向上托了托,一字一顿道:“不择手段……呵,那也不是他的错,你们的长公主殿下就是这样教他的。”
第64章 线索(一)
白尘回答完冯怀恩的话后,冯怀恩没有再说什么,二人沉默着赶路。
白尘绷着一股劲将人从山上背了下来,等看到眼熟的帐篷和篝火时,抑制许久的头晕目眩终于重新涌上,腿脚也开始发软。
他呼出一口气,对身后的冯怀恩道:“叔,这就安全了。”
冯怀恩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