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除了无下限,因为她摸到了垂落的边缘,另一只手触碰到了被剃平的后脑勺。发丝懒懒地垂落下来,正好搭在她的虎口处。

冬月暄咬住了唇,连呼吸都不敢,尽可能放柔软身躯一面被发现连脊背都是绷直了的。

绷带一圈一圈地松开,她的手要在他的眼前绕过五周。绷带滑过掌心,落实了,带着他眼部、额头的温度。

“如果我缠得太紧,”她的颤音被很好地掩饰在他散漫的态度下,“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周遭的目光袭来,她像是在走数十米高的钢丝,摇摇摆摆,艰难前行。

呼吸要自然,不然是万丈深渊;姿态要柔软,不然是万丈深渊;神情要松弛,不然是万丈深渊。

整整五圈,手指不自禁地轻微滑过剃平的后脑勺,触过垂落的短发,小心地避开了六眼,差点要摸到耳尖,虎口燥热,指腹的茧好像重新学会犯痒又发胀。

前绕的手仿佛要圈住他的颈项,她的目光深深浅浅垂落在他的发上,脑海中遐想着把面颊安静地抵在他的发顶上,落下细碎吻的模样。

一周完毕,又一周结束。

两只眼睛被完美地覆上,连发丝都被她绑得重新支棱着,有点炸毛,但非常方便。

正在吃甜品的五条悟本人对此很满意:“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嘛,冬月手很巧呢。老师我相当满意哦。”

就一个缠绷带的动作,冬月暄的脊背上汗湿一片,手掌上触感连绵,她在头脑中构建了许多虚幻的拥抱。然而理智促使她回答:“没有呢,只是经常会看到老师缠,所以就下意识记住手法了。”

顿了顿,她发现自己这话其实还是有许多暧昧的嫌疑,于是又随意地勾出了另一个问题抛出去,以此来转移视线:“老师会觉得绷带麻烦吗?”

“啊,”大猫终于解决完最后一勺芭菲,心满意足地把注意力转回到冬月暄的这个问题上,“有点哦,而且每天都要不停地缠有点影响发挥,一直在想干脆换成黑色眼罩好了。”

换成眼罩,就把他引以为傲的池面脸蛋挡住大半了吧?

以他张扬得跟开屏花孔雀似的的性格,愿意把脸蛋完全遮住,其实是因为信息负荷实在太过严重了吧?

冬月暄神思不定地瞅着碟子上的草莓拿破仑,压下了心底那一闪而逝的刺痛。

“那个,不好意思,”一只戴着樱粉色亮片美甲的、陌生的手突兀地搭在他们中间的桌子边沿,声线微微上勾,打破了方才的氛围,“这位先生,加个Line?”

店内偷看五条悟的视线不胜枚举,这是第一个因为他的池面脸蛋主动出击的。

冬月暄用叉子叉下蛋糕的动作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叉起,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任凭两人发挥。

五条悟会怎么做?

冬月暄食不知味,缠过绷带的手尚且还在微微地发烫,对方入侵性极强的香水在她和五条悟之间散开,钻入她的鼻腔,像是黑天鹅翎羽根部在人鼻腔内轻轻一挠,她忍耐住了呛意。

这一刻,冬月暄意识到,自己讨厌来人。

就算对方生得非常美丽,长着一张霓虹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的脸,美得和五条悟手机壁纸上的女明星七八分相似。

为什么可以无视自己?是真的没发现他有女伴坐在对面,还是说就算发现了也完全无所谓,觉得他是猎物就一定要收入彀中?

被潮水浸泡过的心瞬间就冷涩下来。她安静地屏息,等待命运的铡刀审判落下。

其实……五条悟是会答应的吧,给个Line而已。

冬月暄冷淡而残酷地逼迫自己面对这个事实。

她太知道答案了,所以这一次也请不要抱着期待,不要,不要……

“不可以。”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懒洋洋的,拒绝的意味却不容置喙,“现在是老师严肃为学生授课的时间欸,不可以分给外人。”

“哈?”美甲小姐差点被这种荒谬的借口逗笑,“你们是师生?”

“冬月再不抬头,拿破仑就要被我吃掉了哦?”五条悟托着腮心情愉悦地盯着草莓拿破仑,仿佛没看到这块甜点上被冬月暄无意识地划得乱七八糟。

美甲小姐被彻底无视了,她刚想不满地出声,就听到男人抛出各种问题,语速快到她差点反应不过来:

“冬月知道这次我约你出来的原因吧?没错!要商讨一下小慎的抚养权问题哦?啊、啊,如果抚养权归老师我,就不需要动用本家的势力来强迫你同意了哦不过话说回来,冬月也知道小慎一直想要你住在高专的吧?现在随着小慎跟你的各种举止不断被拍到,很多诅咒师都认定你确实是她的母亲呐…”

“五条老师,”冬月暄面色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然而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起,“她已经走了,你不用绞尽脑汁地瞎编了。”

师生,疑似正在打离婚官司,争小孩抚养权,强行用权.力强迫人就范。

四重乱七八糟的Debuff叠加在一起,美甲小姐瞬间无影无踪。

也许本来只打算春风一度、只搭讪一夜的,又或许是当池子里的一尾最漂亮的观赏鱼的,现在听到这么一团乱麻登时更觉麻烦,立刻逃之夭夭了。

“被老师当好用的挡箭牌了啊,”冬月暄叉起一块拿破仑。

好甜啊,但不腻。

这家店可以下次再来,她微笑着想。

“没办法,”五条悟摊摊手,“老师我每天都要遇到很多次这种事情,真的很困扰的嘛,直接说的话总是跟听不懂一样,只好趁着冬月在了。话说,冬月再不快点吃掉,老师真的会为这块草莓拿破仑心痛的哦。”

什么拿破仑,都快碎.尸了,冬月真是暴殄天物呐。五条悟不满地腹诽。

从电影院自动贩卖机里取出来的、作为赠送给冬月暄礼物的六瓶波子汽水,被他百无聊赖地叠金字塔,把正事当闲事顺便说出口:“所以冬月同学要怎么选呢,怎么选老师都可以为冬月兜底哦。”

他尊重她的选择,无论是选择承认“小慎的妈妈”这个身份,从而一起来照顾小慎,还是拒绝承担这样的重荷他也绝对不会谴责、勉强、为难她。

冬月暄很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

住在高专里,好处是通勤很方便,安全系数很高,也可以好好关照一下学生们的身心健康,还不用自己额外支付房租。

唯一的坏处是生活没那么便利,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居酒屋,也不可以和非咒术界的朋友随便哪个傍晚约出来聚餐。

她真的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对面的五条悟支着下巴颏,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