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地把她所有?的话都?消化完了。

他在一字一句地剖析每一个有?关于爱的字眼, 分析背后代表的所有?情绪。

这个过?程中她有?抬起头看身边的他一眼。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孤寂, 在这一刻他似乎更孤独了,而且似乎很难过?这种?很少在他身上看到的情绪。尽管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可她就?是知道?他的情绪。

“如果我说,我并不是无动于衷呢。”五条悟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她察觉到青筋绷起, 而他在发现她的目光之后, 立刻放松了力道?, “相处过?程中我确实?动心了,不是开玩笑。而且失去记忆后的那段时间里, 我确实?曾经感觉到那种?浓烈的情绪。”

他在刚拿回记忆的那一瞬间, 原本胸腔中沸腾着?的爱意其实?是挣扎了一下的, 但很快就?被庞大的、别的感觉压下去了。爱意在无数的理智思考中慢慢冷却, 却不至熄灭;过?往所有?有?关咒术界的一切肮脏的坏的暗淡的、鲜活的好的明亮的东西?,都?在胸腔中翻滚起伏。

五条悟知道?这是在幻境。

他知道?有?太多的事情都?比这幻梦般的美好刻不容缓。

他必须马不停蹄地奔赴一场又一场的祓除,努力不让一条又一条的生命陨落;他必须思考如此尽心竭力之下换来的猜忌算计, 必须把他能不能护住她完全地思考清楚。

他本想徐徐图之、从长计议,当务之急让她好好消气;

然后把两人任务绑定, 他亲自带着?她跨越咒术师几乎难以跨越的天堑,变成?一级咒术师,拥有?足够强大的自保能力,同时让她寻找到更多的意义,而不是只把自己当做善恶锚点……

五条悟从没想到,冬月暄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居然没有?按照任何他设想的任何一种?方法去做。

她直接就?想放弃了。

……而五条悟在这一刻终于感到了一切失控,终于明白了在感情中他其实?并不是绝对的掌控者,没有?人在长时间的心灰意冷后,还会无条件地爱着?一个她认为绝无可能的人。

“喜欢的话,总得平视吧。”

五条悟想起家入硝子的话。他那时答应下来了,也自以为是平视

但她现在的行动再告诉他,他不是。

他只是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她的意愿,然而自以为是平视而已。

冬月暄看着?他,忽然笑起来:“所以那又怎么样呢。我需要的是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时间和陪伴,绝对的第一顺位。你可能可以爱我吧,万分之一的概率连你自己都?没把握。可我确定我不会在你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绝对、绝对不会是第一顺位。”

她停顿了一下,大概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对任何咒术师来说都?很为难,对五条悟来说会是难上加难,地狱模式。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大概是还有?一丝一毫不切实?际的期待吧。

然而,这场对话中,缄默意味着?坦诚和答复。

“我不会和别人结婚。”五条悟说,“也不可能和别人交往恋爱,冬月。”

“哦,那很好啊,我不用在你婚礼上进?行才艺表演了。如果那时候我还爱你的话,大概会选择吹唢呐泄愤吧老?实?说,刚才都?想好了,如果你和‘她’如此不识趣的话,我会选一首种?花家的白事曲子吹的。”冬月暄耸耸肩,恶劣地说。

“你不会的。”五条悟望着?她,而冬月暄居然从他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缕痛色。

这么多年来,她在他眼中从来读不出情绪,今天难得看到了这么多丰富细腻的情绪。

“我会的,”冬月暄说,“不要用你以为认识的我‘应该有?的情况’,来揣测真正的我的想法。”

她察觉到自己的怒意和伤心都?有?些?外泄,克制地咬住了唇。

“你说的一切都?完全是真实?想法吗?”五条悟问。

他原本相当有?把握她现在说的话大概有?一小?部分是气愤之语,他们?之间尚且有?可挽回的余地;

而在第一次尝试着?“平视”和不以自己的刻板印象揣度他人之后,他突然完全不确定了。

“当然是。”冬月暄深呼吸几下,把最?后想说的话一并说出来,“而且,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五条悟内心涌起不祥的预感。

“其实?我很早就?对咒术界完全失望了,完全。我一次次那么努力地去越级祓除诅咒,只是因为你而已。说起来比较可笑,我居然一直都?妄想着?替最?强分担工作,用我自己的方式想办法保护最?强……”她说,“现在我放弃喜欢你了,后面应该会考虑只当个普通人了,五条老?师。”

冬月暄微微地扬起手腕:“现在,该由你来解掉这个了。”

五条悟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你不在意那些?学生了吗,忧太、真希、棘、熊猫……”

他见到过?冬月暄面对学生时的绝对温柔和绝对严格。

冬月暄平静地告诉他:“就?个体而言,我跟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感情,但整体而言,我只是爱屋及乌,因为你对他们?温柔,所以才对他们?温柔。如果没有?你,那他们?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启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外露的情绪须臾之间完全收回,剩下的全都?是再凝滞不过?的沉默。

“所以,这些?真的是你绝对真实?的想法吗。”五条悟又问了一次,这一次,情绪变寡淡了。

冬月暄的心口还是产生了猛烈的刺痛感。

……他已经在试着?按照她要求的开始做了,现在只是一切的第一步:不对她这么温柔。

她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戒断反应的必经一步而已。

可是绞痛的心脏在持续泵出热血,疯狂地叫嚣着?不可以,好痛苦,她在经历过?极度的亲密之后,完全忍受不了这种?比不爱还可怕的淡漠疏离了。

可这是她要求的。

于是冬月暄抬起头,脊背挺直了,把内心里糟糕的啜泣呜咽全都?压抑住,试图不那么勉强:“是的,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我确定。”

五条悟的学生中有?很多很多都?选择了回归普通人。

在他第一次担任高专教师的时候,全国各地就?有?很多咒术师闻风赶来,想要体会一下特级咒术师教导的感觉。因此,他第一届学生非常、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