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化作满河星

到了药浴的最后一日,受了这样多的罪,十六总算是大好了。

何冲日日替十六把脉,这次终于点头了,同她说道:“经络算是修复得七七八八,以后总算不至于当个废人,不过还是要小心,接下来一段时日,万万不可再逞强了。”

他对着这个小师妹,可真是窝了一肚子气。

在师门里师父和师兄们哪次让她吃过这种苦,总想着她年岁最小,大家总能护住,因此拳脚功夫马马虎虎,内经功法差强人意,也便由她去了。

可谁想到,这次小十六却闷声憋了个大招,这样的千古凶兽,也敢硬扛。

幸好她还算聪明,懂得以彼身之物,将穷奇布下的诡阵,借机反施于穷奇,否则便是十个十六,怕也是不够填穷奇的牙缝的。

十六懒得听自家师兄的唠叨,只一心啃着李玄慈给她买来的肉包子,一口咬下一个弯月亮,边嘴角流油,边糊弄他。

“那我能怎么办,左右是个死,与其乖乖给它填牙缝,不如冒险博一把,你瞧,我这不博赢了吗?”

见师兄瞪了眼睛还想唠叨,十六忙又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了好了,师兄,我定会爱惜性命,要真是没了小命,可就吃不着这世上的肉包子,酥点心,甜乳酪了。”

这稚气却又莫名可靠的保证,让何冲哭笑不得,却也放下心来。

还有这般猪一样的好胃口,想开是不用怎么担心她的身体了。

十六既好了,便该考虑接下来之事。

按理说,他们目前查出的线索均指向京城。

可是李玄慈是藩王,最不该靠近的地方便是京城,光是无诏离开封地这事,若真往严重了说,可是能套上忤逆大罪的名头。

而十六与何冲,此时也本应该在北地调查天狗之事,也是不该擅自回京的。

何冲还在庭院中的蒲藤架下,躺在藤椅上发愁,只是这次旁边还多了十六,同他一起发愁,顺便一起磕瓜子。

只是二人都没想到,午后金展悄然带来的东西,将一切迎刃而解。

“入京密旨?”

何冲和十六同时没出息地叫出了声,一同观赏起那金灿灿的御诏。

十六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师兄,悄声问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御旨呢,师兄你可见过。”

何冲面露尴尬,咳了一声,“自然是见过的。”随即又有些小声地补充道:“不过是远远地看就是了。”

接旨这种事自然轮不上他,因此何冲也是第一次瞧见圣旨真正的模样。

还未展开来细细看,那卷轴便被一只手抽走了。

李玄慈将圣旨随手交给了金展,回头说道:“收拾下,准备入京吧。”

十六愣了下,追问道:“等等,这圣旨究竟如何来的,圣上已经知道你在这了吗?真的不要紧吗?你脑袋保得住吗?”

她连冲炮一样问,李玄慈眼尾却莫名带了些极轻微的笑痕,用手敲了下她逼过来的额头。

“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临时抱佛脚?”

他横了个眼神,金展便出来解释了一番。

原来,早在他们决定上京救十六之时,李玄慈便下了密令,让王府上表,以献祥瑞之名请命进京。

李玄慈好准了圣上的脉,他本就对那个座位患得患失,若献上这样一个象征圣治的祥瑞,自然不会拒绝。

可又不愿让天下知道这祥瑞出自北地,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让他立刻暗中护送祥瑞入京,以免先走漏消息,随即秘密占为己有,再昭告天下。

这样一来,便是他们入京的时日十分匆忙,也不至招引怀疑。

之后他们一行便悄悄入京,一面等着圣旨下达,王府接旨后,算着掐好的时日将圣旨暗中送了过来,如今进京,时间上卡得刚好,便如同他们刚刚到达一般。

他算得这样准,这样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十六不禁悄悄打量了他一眼。

这段时日天高皇帝远,在四处与他闯荡野惯了。

如今终于又一次意识到,面前这人,不只是嘴巴能气死人,行动能吓死人,与她......与她有肌肤之亲,分享过长夜漫漫的体温相融的人。

还是一个惯于搅弄风云、心思诡谲的位高权重之人。

或许是这悄悄的目光惹了他注意,李玄慈望了过来,忽然长眸一凝,接着轻轻笑了下。

“不过,倒是不能就这样让你进京。”

一七二、女娇娥

小窗儿闭,日影儿长,绿叶子吹得尖儿晃荡。

远处田户家的狗前段时间产了崽,如今几头黄黑交杂的小狗崽子学会了走跑,一个个圆头圆脑正闹得欢。

或许是今日主人家门关得不严实,一只全身黄泥巴一样,唯独尾巴尖发黑的小狗儿跑了出来,又不知从哪处钻进了别家院子里。

它伸了茸茸的爪子费力扒上一处矮房的门槛,用圆脑袋从底部拱开了门,乌溜溜的豆子眼睛好奇地瞧着里面。

隔着窗户上薄薄的玻璃纸,日影投下的暖意如水墨般氤氲开来,在房中铺开一层温柔的光润。

这满屋的光润,在那面寒锐的落地银镜子前,衬了一个干净的影子进去,如片羽轻鸿,令人挪不开眼睛。

那是个俏生生的姑娘,仿如刚从水中采下的莲瓣尖化成的精魄,还沾着雾,点着露。

一双漆点的眼睛亮得像是莲叶上折射着晨曦的滚圆水珠,光洁的雪额衬得那双眸子更加耀眼。长发散了下来,只挽成一个最简单的髻,垂在肩上,铺了半身的乌色。

身上松松拢了一袭淡鹅黄,如初生的小鸡最嫩的一片羽绒的颜色,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缀饰,唯有腰间系了一条丝带,勾勒出纤细如新月的身形,叫人忍不住伸手握一把,去亲自丈量她的秾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