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慈看着他奔来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接着便迎了上去。
他飞身一跃,点过身前的巨石,借力向前跳去,手上的剑如利刺的冰锥一样,直直向前面扑来的身影刺去。
却被那人张开的手爪紧紧抓住,尖利的指甲扣着剑身,划出极刺耳的声音。
李玄慈眼中却闪过杀戮的快感,横剑一挑,就直接用着冲撞的蛮力,生生将剑抽了出来,也将那人握着剑身的手从指节处直接划断,齐齐落下。
“不自量力。”
他嘴里吐出几个字,再次将剑提了起来。
对面那似人非人的身影嚎叫起来,被激怒到极点,痛苦反而更加刺激了贪欲,更加凶猛地扑了过来。
可惜都只是飞蛾扑火,李玄慈干脆利落地在他身上刺了几个洞,汩汩鲜血从伤口中不断冒出,但即便如此,那人也像失了心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再冲过来。
最后,李玄慈给了他个了解,利剑直刺心脏,穿胸而出,再无挣扎。
拔剑,血涌,身倒,人亡。
他回头,被红绳束起的高马尾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一轮低低的月亮垂在林上,凉薄的月光勾勒着他的侧影,雪亮的剑上,有肮脏的血从锋刃上划过。
滴答,是血落进泥土里的声音。
“杀便杀了,何来理由?”血滴落的瞬间,他终于回答了十六的问题。
“这世间万物,我所能握住的,只有手中的剑。”李玄慈提起剑,看着上面月华流转的光芒。
“那我凭什么不能用好它?”
言罢,李玄慈望向十六,眸子里是毫无遮掩的狂妄,他终于将自己赤裸地剖在她的面前。
十六愣了下,她方才不过随口一问,为何气氛一下子变得这样微妙又严肃?
何况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见他杀人,若他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善人,早就连十六自己的性命就丢掉了。
“我.......我知道呀。”
她说完,见李玄慈目光越发深幽,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已经说了自己知道了,干嘛还这样盯着她。
转念一想,方才李玄慈说了这么些狂傲的话,还特意耍了一套剑,花里胡哨的,如今还站在那瞪她,倒像是在等待后续一般,莫非是暗示她什么?
十六挠了挠头,最后挤出一句夸赞,“你舞剑舞得挺好的,又快又利还漂亮,比我们师门的人都好。”
想着又觉得是不是吹捧得还不够,补了句,“若你有空,也教教我吧,也好让我防身自保。”
李玄慈也静了下,然后低下头,莫名其妙地低低笑了起来。
十六瞧他总算正常些,不再是那副满身凌厉又桀骜的傻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颠巴颠巴凑了过去,看着地上的尸体,打了个冷颤,揪着李玄慈的袖子说道:“能走了吧,可真够恶心的。”
吃了尸体的尸体,可真是让人半年不想吃肉了。
方才斩杀无恕的李玄慈,此刻袖子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力度,却牵动了他往前走。
十六拉着他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就这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以前我不知道,可遇着你以后,我也没觉得你杀了什么不该杀的人啊。”
她一脸“快走快走”的表情,跟老牛拉梨一样在前面拽着他,没看见身后的李玄慈,轻轻翘起了唇角。
一百二十一、生路
两人继续往密林里走去,还不知前方又有什么会等着自己。
这鬼地方有多邪门,十六算是领教到了,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她踏在厚厚的落叶上,都忍不住起了怪念头,这树生得这样茂密,怕是吸取了多少活人的骨血才养起来的吧。
想到此处,她禁不住轻轻打了个颤,拽着李玄慈的手愈发用劲。
李玄慈看着自己内里都绣了细细云纹的袖口,被捏成了皱巴巴的酸菜,眼中略略有些嫌弃,却也没有作声,任她一路牵着自己。
他们往林子深处扎去,月亮渐渐被枝叶分割得破碎,间或从树影间漏下一点光亮,凄凄散散地落在二人靠在一起的身影上。
这里连鸟的声音都没有,越走得深,十六心中就越是有些打鼓,脚步稍稍慢了些下来。
忽觉得手腕一热,李玄慈反握住了她的腕子,加快了脚步,将十六拉到身后,自己走到了前面。
十六有些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或许是察觉她没跟上,李玄慈虽未回头,却收紧了握着她的手,指腹上磨出的薄茧,划过腕骨上伶仃一点突起,手心的温度从皮肤里透了进去,撩拨得人心慌。
她心里有些慌,却又莫名觉得安全,只能低了头,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一步一步,踩着李玄慈的影子往前走。
他俩一脚浅一脚深地继续走,四周只有踩在落叶上的簌簌声。
可偏偏在这时,远处传来轻得跟细柳叶一样的哭泣声,一路穿过暗处的阴影,被吞噬得隐隐绰绰,剩下个钩子一样的尾音,直钻进人耳朵里。
李玄慈和十六同时往那边望去,却只见到极淡一个晃动的影子,瞧不分明。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十六有些担忧地说道:“怕是有诈。”
李玄慈淡淡看了一眼那藏着古怪的暗处,“有动静总比没动静强,若前面真有那不自量力的,除掉便是。”
这话倒不是空谈,李玄慈的身手加上纯阳血,轻易还真吃不了亏,于是二人便循着这哭声找去了。
为防着有陷阱,李玄慈一步一步都走得极谨慎,十六也竖了耳朵,眼睛瞪得和兔子一样,一点动静都不放过。
可刚觉得靠近了些,那细细的哭声便又听不分明了,二人彻底进入到林子的暗处,比之前都要暗得多,倒是有些进退两难。
李玄慈眼中沉沉,十六则挣扎着想抽出手,去怀里掏出火符,她身上的火符有限,方才借着月光还算能看得清,所以才想留着以待不时之需,如今陷入彻底的黑暗中,到了该用的时候。
可她刚动了下,李玄慈便狠狠扣紧了她的手腕,十六连忙想开口说出打算,正巧这时,那古怪的哭声又传了过来,这次,离得更加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