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心悦一个人,难道就是这样半是害怕半是紧张,只想躲到天边去的滋味吗?那话本子里那些私奔的小姐们,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最后,十六决定说服自己,这大概是同命结的影响。

这玩意她就只在书里看过,连师父都没见过活的,所以,或许出现了书里没记载的症状,也不无可能。

十六在复杂的心理活动中不断挣扎着,一下把头埋进膝盖,一下抬头满脸为难地看着假寐的李玄慈,循环往复,表情精彩极了,若是让平时将她视作仙风道骨的同门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大概要惊得嘴里塞鸡蛋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好久才注意到马车外早已变得热闹起来。

挑着扁担卖炊饼的叫卖声,路边摊贩和大娘争一枚铜钱到底能买多少小葱的议论声,街边屋舍早起的妇人泼洗头水的水声,透过那摇摇晃晃的车窗帘布传了三分进来。

她悄悄眯起一只眼,贴在被风顶起帘布一角的车窗旁,窥着外面街景的烟火气,突然,车外突然传来金展的声音。

“王爷,马上就要到王府了。”

她闪电样地缩了回去,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还是被李玄慈的眼风扫到了,他眉毛动了一下,眼里带上一点玩味。

原来,这也不是个棒槌,不过藏得好些罢了。

李玄慈瞥了缩在角落的十六一眼,立起了上身,一下子便逼近了她。

马车明明那么大,十六却觉得空间一下子就变小了许多,他的存在是这么具有压迫性,像潮湿的乌云堆积在一起,雷虽未落下,却湿沉得叫人难受。

他的侧脸,正合着车窗洒进来的一线光,鼻尖挺翘,勾出一抹亮色,十六正巧抬头,他的眼锋却突然扫了过来,撞个正着。

十六像被施了定身咒,脸色越发僵了起来,只有身体的本能在反应。

她的下穴浸出最后一点水液,静密又暧昧。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动情。

他伸了一只手出来,十六眼看着那只在梦里反复拨弄、折磨自己的手,就这么接近,她藏在宽大道袍下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眼前一暗,然后有光泄了进来,李玄慈挑了帘子,径直下了车,将十六撇在身后。

她愣了一会儿,才笨手笨脚地跟了下去。

原来已到了王府,管家领着仆人侯在门口,将正门大开,等待这座大宅的主人归来。

李玄慈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往里走,倒是金展不露声色地等了一下落在后面的十六。

十六面色不显,只静静跟着往里走,心里却在想着,看来王府之人果然训练有素,看到多出这么个陌生的道士,却一眼都没多看过。

越往里走,十六就越是心惊,这也太过奢华了些,雕梁画栋如繁华一梦,酒池肉林供声色纵情。

关键是,李玄慈不过是个藩王,她略扫了扫却见到了不少违制的玩意。

光润圆滑的鹅卵石铺了一条小道通幽,转角处停了一只蓝羽孔雀,听见响动,甚至张了尾翼,蓝幽幽的火闪羽毛反射着光线,而她甚至隐隐听见远处传来的虎啸声。

不仅在府中养了珍禽奇兽,当十六看见小径深处隐隐现出一片波光粼粼,纵使她这样从小修习的冷硬脸皮,也好不容易才没有挑了眉毛。

这是生生在自己家中挖了个湖啊。

十六默默消化着对权贵搜刮民脂民膏的浅薄见识,跟在末尾,随李玄慈进了正殿。

跟了一路的管家凑了过去,轻声禀着什么,可李玄慈却似乎并不在意,说到后来,眼里甚至流露出比冰刀子都还冷的眼神。

“打死便是,来污我的眼做什么。”他说得轻描淡写,连根指头都懒得动。

“可她肚子里......”管家说到一半,看到李玄慈垂下眸扫过来的一眼。

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甚至没有多少不满。

只是不在意,并不在意管家口中说的人,是要去死还是要活。

十六的汗毛暗暗立了起来,真一教擅斩妖除魔,她自然也斩杀过精怪,手起头落,不是见不得血的人,可还是有些心惊。

她若是突然横死在前,李玄慈也只会嫌她的血污了自己的靴子吧。

气氛正僵着,有人推了门进来,穿着一袭青衣,一根通体温润的玉簪将乌发全束在冠中,身姿舒展、背脊挺直,十六还未看清面容,就先见了那人唇上的一抹笑,整个人温润又亲切。

一言概之,是李玄慈的反面。

没有通报便擅自闯入,十六刚要为这人捏一把汗,看清了他的脸,却暗暗斥了自己一声傻子。

这大概就是流言中,定王十分亲近的那位“男宠”,王峤。

洞仙歌十三、蹊跷

十三、蹊跷

下山之前,师兄就给十六透了些底,他们这次就是冲着定王去的。

定王乃皇上密不宣于口的心患,各类情报自然也搜集了不少,传说中定王残暴嗜血,刳胎焚夭,且配上那副妖孽一般的壳子,更是凭空添了许多猜测。

有说定王荒淫无度,只是个藩王却豢养了无数艳奴,日日夜御数女,花样百出,许多见不得人的玩意全用在了艳奴身上。

还有说定王甚至男女不忌,水路要走,旱路也要走,不去找那南风馆的清倌,却偏偏要祸害那些正经好男儿,令人叹惋。

十六当日听到时,心里就有些不屑。

可她和师兄们挂在脸上的不屑不同。

她想的是,同样都是荒淫无度,为何被豢养的女子在旁人口中便是艳奴,男子变成了被祸害的好男儿。

都是被这玉面阎罗祸害的人,怎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十六细细打量起王岐,他倒长了一副好男子的模样,看上去不像男宠,倒像是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