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白潼好……”

众位仙门弟子的你一言我一语并未令传入谢长亭耳中，他只听到了身侧传来的一声轻笑。

谢长亭此刻脸上着了淡淡的妆，虽然只是描了眉，点了口红，但在衍雪仙尊眼里也是一件荒唐事。

他这才拍开初寒的手，将盖头放下，闷声道：“笑什么。”

初寒依旧望着他，眼底满含笑意：“好看，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谢长亭侧过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动作，落在一旁白潼的眼中，以为是谢长亭害羞了。

他的长亭从不曾对他露出这样的情绪，莫非……谢长亭真的喜欢这个初寒？

不行，长亭是他的道侣，也只能是他的！

要么，就杀了这个初寒，要么，就带着长亭一起下地狱！

他这么想着，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心口被万木春贯穿的伤势逐渐加重，鲜血将本就鲜红的衣袍染成更深的颜色。

他斩下一条狐尾，化作鸢红利刃，带着橘红的火光朝初寒刺去，那狐尾好似天边残霞，将方寸之地染成绝美的色彩。

谢长亭感受到危险的气息，转过身握着万木春的手便要抬起，初寒又将他的手按下。

只听那人在他耳畔低声道：“交给我吧，哥哥。”

谢长亭怔了怔，随即缓缓放下握着万木春的手。

初寒转身一掌刚好对上白潼刺来的利刃，幽森的火焰在瞬间燃起，灼上白潼的指尖和利刃，仿佛要将对方连人带着利器一同烧成灰飞。

可偏生这一回白潼仿佛无知觉似的，任由那阴冷的幽火攀上他的身体，渗入他的神魂，他仿佛不要命了一般，狐尾化作的利刃化成赤红的火焰，两道火焰分庭抗礼，一明一暗，一热一冷，将周遭照得半是人间地狱，半是火海炼狱。

即便白潼如今不过金丹期修为，但他体内纯净的九尾狐血脉并非修为可以衡量，九尾赤狐狐尾所化的灵器不容小觑。

灵力碰撞将周遭观战的人都扫远了一些，唯有谢长亭立在原地，注意着初寒的变动。

然而有变动的不是初寒，而是白潼。

白潼与初寒僵持了一会儿，眼见初寒又腾出身形，掌心带着幽火朝他拍了过来。

他眯了眯眼，消失在了原地。

初寒顿了一秒，周身并未察觉到白潼带着杀意的气息朝他涌来，眉头一拧迅速回身朝谢长亭而去：“哥哥，离开那里！”

他话音还未落下，离谢长亭三步之遥的地方便显出白潼的身影来，一旁的凌霄与司夜漓想救也无法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靠近。

白潼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中利刃却对着谢长亭的心口：“别怕长亭，我们很快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用谢长亭的血结成道侣契，生死不离。

谢长亭轻轻叹息一声，手中万木春轻轻挽了个剑花，剑却在半空消失不见，化作了一片一片嫩绿的树叶，犹如半空起舞的精灵。

他拂袖一挥，秋叶便犹如细小的暗器，锋利的一端朝向白潼，尽数扎了过去。

周身方位尽数被锁死，白潼又是全力冲过来的，这样近且这样快的速度，根本躲不开他万木春的落叶飞旋式。

绿叶狠厉地扎进白潼的肩膀、心口、命脉、四肢，没入了整个人的体内，却没有丝毫鲜血涌出，仿佛那一刹那不过是幻梦一场，什么也没有发生。

绿叶飞舞着重新凝聚成万木春飞回谢长亭手中，甚至不曾多看白潼一眼。

白潼就这般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像是突然间卸了全身的力道。

不过是一场带着无尽温柔却又决绝的反杀，甚至不曾见到一滴鲜血。

周遭的弟子头一次见衍雪仙尊，又是头一次看到衍雪仙尊出手，还是这般近距离的，一时间都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初寒收了幽火落在谢长亭身边，看着对方被红盖头遮挡的面容，仿佛能透过那层红绸看到底下苍白的模样，蹙眉问：“哥哥可有受伤？”

谢长亭轻轻摇头：“不曾。”

初寒扫了一眼一旁想要靠近的凌霄和司夜漓，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白潼，妖王幻回了原型，却又在刹那化作星光消散在原地。

他轻哼一声：“可惜了，来的只是分/身。”

谢长亭倒是没什么遗憾的感觉：“狡兔三窟，何况赤狐。”

他并不在意，只低声问身旁的初寒：“你知道这个幻境如何破吗？”

初寒笑了笑，朝凌霄投入一个凉凉的目光，也压低了声音对谢长亭道：“既然凌霄或许是这个幻境的制造者，那么……杀了凌霄，应当便能出去了吧。”

两人虽声音有些低，但并没有特地瞒着周围其他人，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凌霄。

不等周围的人有所动作，只觉得天地似乎在摇晃，晃得越来越厉害。

谢长亭眉头一压，万木春挑飞自己的衣袍，一个旋身将身上的喜服撕成了碎片，身上依旧是那套淡青如烟的衣袍。

地面晃动得愈发厉害，原本湛蓝的天空突然崩塌，大块石头砸了下来，仿佛要将众人尽数掩埋在此处。

再回头，凌霄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谢长亭飞身而上，迎着那些倾倒下来的碎石，手中运起灵力撑起一道结界，将下面三界弟子都护在了身后。

司夜漓抬头望着半空中那道挺拔的背影，如烟的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霜雪般的银丝也在风中扯动着，与云水绫一样白的面容彰显着主人的一身病骨。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被谢长亭护在身后，如今却只能靠着周围其他弟子再奢求这么一点不属于他的庇佑。

有的人在感慨，有的人在崇敬。